强忍痛苦,挪步进门,母亲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惊讶地发现她还在那里,等着我。早已知道母亲腰疼难耐,每晚从沉沉睡梦中苏醒,总能听到按摩锤敲腰背的声响,虽隔着房门,但那潜入门缝的微弱的光和痛苦无奈的叹息声还是夹杂在“啪啪”的敲击声中将她的痛苦的身影传至眼帘。终于又推迟了预约,毕竟对于一位母亲再难也不算难。
我连忙收起脸上的痛苦,可也无法逃过母亲的法眼。“胳膊还疼吧,快坐下,我给你揉揉。”母亲关心地看着我,一瘸一拐地走到我的身边,又一瘸一拐地把我拉到沙发旁坐下。我故作轻松地动动左肩说:“早好了,已经不疼了,你看。”话音未落肩角一阵剧痛袭来,终没能忍住疼,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部紧皱在一起。母亲苦笑一下,叹口气:“你这孩子,就是犟。”一双温暖的双手随即爬上左臂时轻时重,时快时慢,时而摇时而按,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为我按摩。舒服感慢慢舒展开我眉头的紧皱,汗水却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母亲的额头,不经意间一个微小细节震撼了我的心灵:就在她半蹲着为我解乏时她不停改变着双腿的姿势。显然腰疼的折磨并未离开半步。
眼前的母亲俨然不再平凡,她仿佛就是爱的代名词,一种全心全意默默坚忍,无私奉献的爱。这种爱随风而来,却未曾离去,包围着我,使我的双目更加清澈,心灵更加柔软。在我最需要温暖时支撑着我,在我最痛苦时滋润着我,比珍珠更加圆润,比钻石更加耀眼,不为任何缘由而存在,除了简简单单却伟大而感人至深的尊称母亲。
一股力量油然而生,我挺直腰板,站起身,用微笑面对母亲:“妈妈的手艺就是好,一会儿就不疼了。”双手搀扶起母亲无力的腰身。她慢慢撑起身子,嘴中仍不忘轻松调侃:“那当然,这还用说。”“快走吧,医生该着急了,我扶你走。”我把母亲的手搭放在我的双肩,以助她在换鞋时保持平衡,猛然间疼痛感和压迫感从左肩传来,心中不由得后悔自己竟忘记伤痛。心中早已反驳:这样做,最好。
慢慢搀扶着母亲走进电梯,灯光格外晃眼,仿佛几根利针刺疼眼睛,插进肩头,不动声色间痛苦占领了我浑身上下所有部位,唯独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走下电梯我搀扶着母亲一步步走到路边,几经周折拦下一辆出租车,小心翼翼护着她坐上车,轻轻关上车门,微笑道别。一切发生地自然无瑕,仿佛肩疼从未有过。目送母亲的车拐过路口,一块巨石终于落地。汗珠爬满全身,疼痛带来的痛苦盖住了最后一丝微笑,撕心裂肺的痛感化作几颗浑浊的泪,挂在眼眶。
有时我常在想亲情着实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它能把有的变成没有,痛苦变成微笑。虽然有时这意味独自痛苦,但每每回想起来却又会不由自主地苦笑一阵,心甘情愿地承认:这样做,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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