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语文 杨花飘坠眼前景 次韵吟得几多情素材 苏教版选修唐诗宋词选读

时间:2022-09-02 06:15:14 阅读: 最新文章 文档下载
说明:文章内容仅供预览,部分内容可能不全。下载后的文档,内容与下面显示的完全一致。下载之前请确认下面内容是否您想要的,是否完整无缺。
杨花飘坠眼前景 次韵吟得几多情

杨花是自然中一寻常之物,色淡似雪、味薄似水、轻盈如羽、缠绵如丝、非花非叶,于暮春季节,轻飞乱舞,却惹得骚人墨客驻足流连,情思隽永。历代杨花之咏不绝如缕,使其成为中国古典诗词中的独特审美意象和文化符号。北宋词人章 、苏轼,近代大学者王国维,以杨花为题,同物吟咏,同调唱和,传为文坛佳话。然词人之才情异趣,赋予了杨花不同的魂魄和神韵,创造出各不相同的艺术境界。历来对章、苏二词的评品比较多,与王词的对比评析少,本文拟从创作情感、构思方法和艺术创新三方面对这三首词略作评赏。

一、 从创作情感看:物有恒姿,人各有思

情感是文学表现的内容,更是文学创作的内在推动力。陆机《文赋(并序)》首句即说:“余每观才士之所作,窃有以得其用心。{1}凡所作,必有其“用心”,也就是说一定有作者的创作思想或创作意图,以及独有的情感体验。

章楶 ,字质夫,建州浦城人。 文武双全,抗击西夏,屡建边功,官至资政殿学士,为苏轼好友。其词《水龙吟•柳花词》似作于神宗元丰四年(1081),时值暮春柳花飘飞季节,章出任荆湖北路提点刑狱,离别相思,感物赋词。词成之后,传阅甚众,皆叹为绝妙好词。从现有资料看,除去离情,还寻绎不到章词创作时更深的心理动因和情感轨迹。章 处于人生顺遂之时,虽有淡淡离情别绪,更多还是文人风雅吧。词中描写杨花:“轻飞乱舞,点画青林,全无才思。”化用韩愈“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晚春》)诗句,也正表明杨花在词人眼中不过是自然之物,因而仅以客观冷静的心态观察和描摹之。下片写到“兰帐玉人”“有盈盈泪”,虽然杨花之沾满春衣使得她怪怨烦恼,但“花”与“泪”之间的联系似乎十分疏离,至少是词人在景与情的处理上十分生硬,使“玉人”“章台路杳,金鞍游荡”之思和孤寂无欢之苦与杨花成为两个内容和主题,以致后人多关注词中描写杨花的部分,而少心动于离情。

苏轼“次韵章质夫杨花词”,就不是一般的风雅唱和之作了。时苏轼正因“乌台诗案”谪居黄州,谈到此词的具体写作动因,他在寄章 的信中说:“承喻慎静以处忧患,心爱我之深,何以及此,谨置之座右也。柳花词妙绝,使来者何以措词!本不敢继作,又思公正柳花飞时出巡按,坐想四子,闭门愁断,故写其意,次韵一首寄去,亦告不以示人也……”{2}可见,苏轼作词的心情十分复杂,感情相当充沛,一是感动于好友的深爱慰嘱,二是叹服好友之词的妙绝,三是牵情于“四子”的闭门愁断,四是痛感于政治与人生的磨折,五是惴惴于自身的孤危处境,等等。因而,苏轼笔下的杨花就不再像章词那样单纯,而寄寓了无限丰富复杂的情感,正如词中所说:“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在他眼里,杨花已非花,而幻化为深味相思离别的闺中思妇,也如同漂泊无定的离人,在情感上既为“坐想四子,闭门愁断”“写其意”,又将离情与惜春伤逝的生命感怀相融合,委婉含蓄地包蕴着作者本人身处忧患、慎静慎言、人生无定的痛楚悲叹,花与人、景与情融为一体,丰富扩大了词作的情感容量,使其具有强烈的感染力。 数百年之后,大学者王国维在对章、苏盛赞之下,不禁欣然命笔,也依韵和了一首,题为《水龙吟•杨花,用章质夫苏子瞻唱和韵》王国维作为学贯中西的近代学者,在诗词、小说、戏曲理论等多方面都有开创性的建树。思想上深受尼采、叔本华哲学影响,对人生持悲观态度,性格忧郁,喜欢思考人生问题。他“知与情兼长并美”(叶嘉莹语),所以在理性的文学研究和感性的文学创作上都有不凡成就。由此,在他的和词里,思妇离人都渐渐远去,只剩下词人自己“日长无绪,回廊小立,迷离情思”。杨花从“一霎茫茫坠”到“又特地,因风起”,再到“花事阑珊”,在词人的情感观照下,“算来只合、人间哀乐,者般零碎”。茫茫坠落的杨花,意味深长地隐喻着飘零的人生,哀挽沉痛之情溢于言表。王国维另有一首《采桑子》,也借杨花抒写人生:“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飘零,悲也飘零,都作连江点点萍。”这种“飘零”,便只属悲观的王国维了。 刘勰在《文心雕龙•物色》篇中说:“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3}深刻地揭示了文学创作中景与情的生发关系。章、苏、王的三首杨花词,同咏一物,都描写了因风起落,飘荡凋零的杨花情状。但三人的心境却有不同,词人之心摇,回荡的是词人独特的情感体验。所以说,物有恒姿,人各有思,词意纷呈,这正是创作和欣赏唱和酬答之词的妙处。“情往似赠,兴来如答”{4},所不同的是,情淡者,则浅近乏味;情浓者,则深远隽永,艺术之高下于此分野。 二、 从构思方法看:物我之间,各取其适

作为咏物词,在构思中必须考虑两个因素,一是物,一是我,二者在词中呈现怎样的姿态和关系,这是创作咏物词构思的关键。刘勰说:“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5}“物”与“心”之间的“宛转”与“徘徊”显现着咏物词的艺术魅力。

章词在“我”与“杨花”间采取一种旁观者的姿态,是一种观察与被观察、描写与被描写的关系。对杨花进行精雕细刻、绘形绘影的描摹,看不出“我”的影子、“我”的主体意识和情感活动。从室外到室内,从杨花飘坠的场景到起落聚散的变化,多角度地展现了杨花之态,即使写到“兰帐玉人”,其情与景、花与泪之间也难见契合。这一视角的选取,受当时咏物词写作习惯的影响,并无多少创意,因而在艺术构思上也就雷同于一般吟风弄月的婉约之词。

“柳花词妙绝,使来者何以措词”!苏轼的确也感到这种挑战的难度,但天才的苏轼正是在章词最平庸的构思之处求得新的突破,避开章词的实写杨花,而从虚处落笔,将杨花人格化,赋予杨花情感的魂魄,“我”虽在词中没有直接呈现,但“我”已沉潜其中。首句“似花还似非花”出手不凡,已定一篇咏物宗旨,既吟咏杨花,又写人言情。词句中始终不见人影,更无确确实实在兰帐睡觉的“玉人”,但又仿佛又都是写人,“惜”“思”“困”“梦”“寻”“恨”“泪”等,分明都是人之情感行为。清代沈谦评说此:“直是言情,非复赋物”{6},“杨花”与“我”之间似二而一,一而二。由此,物与心契,花与人同,正是这种“不离不即”(刘熙载语)的“物”“我”姿态,将咏物词创作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虚实相生、空灵通脱,意味无穷。

苏词树起了咏物词的高峰,王国维自己也是膺服的,他说:“咏物之词,自以东坡《水龙吟》咏杨花为最工。{7}然而,他于词也颇为自负,终在“最工”的苏词之后,又另辟蹊径,将自我的形象直接写入诗中,实践了他的“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理论。王词中的“我”,在迟迟春日里,困惑无助,独立回廊,见杨花刹那间的坠落,惊异之余,勾起迷离情思。花事已阑珊,去探访深闭重门的“你”?去寻觅满枝琼缀的春?都在这“茫茫”坠落中,化为虚无,剩余的只有“零碎”与“飘零”,“飘零”的不是杨花啊,是可悲的人生。所以,王词在构思上采取以我观物、移情入物的姿态,展开“物”“我”间的双向交流,二者在“坠落”和“飘零”之间达到精神上的高度默契,使王词产生了直抵人心的艺术效果。

章、苏、王三词各取其适,在构思上巧妙地处理了“物”“我”关系,从不同的角度发挥了各自的才情趣味。章词直接写物,观察细致,曲尽其妙;苏词以物观物,物态人情,天然澄明;王词以我观物,融情于物,震撼人心。但从咏物词比兴寄托,含蓄蕴藉,“随物宛转,与心徘徊”的艺术标准看,苏词更来得自然风流,才情恣肆。 三、 艺术创新看:超越原唱,各臻其境

唱和之作,在题材和用韵的限制下,力避雷同,但求创新。杨花入诗,早已有之,但对杨花极尽描写之能事的,表现杨花万方仪态的,首推章词。章词作为当时广为传颂的名,为唱和者树立了高标。

章词开篇“燕忙莺懒芳残,正堤上、柳花飘坠”,点明了时间、地点和主题。接着渲染出“轻飞乱舞,点画青林”的美丽景象。既而又神思飞扬,将杨花想象成一个调皮的孩子,“闲趁游丝,静临深院”,带着好奇心,悄然进入那紧闭门扉的深深庭院。花之俏皮,境之幽静,人之寂寞,扑面而来。杨花似待穿越珠帘,即又散漫垂下,却又一阵轻风,升而起,这瞬间飞舞起落,形象逼真,栩栩如生。尤其是后一句“傍珠帘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风扶起。”历来受到名家的激赏,认为“曲尽杨花妙处”{8}。下片写到杨花穿帘入户, 满春衣,旋满绣床,才刚滚成圆球,顷刻即碎,可谓神情酷肖。而这些“全无才思”之举,不经意间引得寂寞沉静的“兰帐玉人”嗔怪不欢,既而情思荡漾,粉泪盈盈。这首巧丽幽怨的婉约词,写活了杨花“坠”“飞”“聚”“起”“散”“逝”的全过程,其创新在于写景状物方面,确实达到了后人难以超越的极致,但滞于咏物,少有胸次、境界。从词的主题和内容上,章词作为原唱,毕竟具有首创之功,后人的创新生发都离不开章词的暗示启发。

对章、苏杨花词,王国维已有评语:“东坡水龙吟咏杨花,和韵而似原唱。章质夫词,原唱而似和韵。才之不可强也如是!{9}苏轼才情高妙,落笔惊人。“和韵而似原唱”,意味着苏词对章词的全面超越和创新。王国维没有详论其理,仔细分析其创新之处在于:一是开创了咏物词比兴寄托的先河,咏物而不滞于物,不仅超越了章词,而且超越了前,将生命的血液注入杨花,赋予其情感人格,花人合一,使杨花成为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艺术形象。二是运用臻于完美的咏物技巧,创造了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以杨花为抒情意象,不仅以奇异的想象力描绘了杨花那种随风飘舞、欲起旋落、似去又还的情状,而且将离人之思、惜春之情以及难以言说的人生漂泊无定之感不露痕迹地融入其中,物寓含情,情融于物,与章词比,极大地丰富拓展了词的审美意蕴。三是语言清新而舒卷自如。苏轼次韵而自铸新词,化典出新,彰显了词人的天才风流,与章词比,句句珠玑,别是“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极度夸张而想象奇妙。“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画龙点睛,收结全篇,而又余味无穷。

面对苏轼的天才创造,王国维难抑创作激情,和杨花词一首。他在《人间词话新注》对自己有一番评价:“余填词不喜作长调,尤不喜用人韵……余之所长殊不在是,世之君子宁以他词称我”,而同时作者又评自己的这首和杨花词之长调有“与晋代兴之意”{10}。他的和词赋予了杨花新的情感意蕴,开创了新的境界。王国维作为词论家,他的创作当有明确的理论意识,他提出“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11},认为作者只有经历了痛苦磨难,才能创作出沉痛、真挚的文学作品。王国维曾对李后主、宋道君皇帝燕山亭词有过比较评论,认为“道君不过自道身世之戚,后主则俨有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其大小固不同矣”{12}认为大词人所感、所写不是一己之悲欢,而是代言整个人类,表达人类的悲欢。因而,王国维是按一个“大词人”的要求,将自己经历的人生痛苦和对人生宇宙的大悲叹融贯其中,他是在为“人间”“人生”代言,显得往复幽咽,沉郁顿挫,悲凉宏壮。尤其是“算来只合、人间哀乐,者般零碎”,最见词人本色。而至最后“一样飘零,宁为尘土,勿随流水。怕盈盈一片春江,都贮得,离人泪”则更为不堪。人生飘零而为尘土,终归寂灭,一江春水,一江泪,流不尽人生几多愁。悲观如此,何以为乐!王词又于苏词之外,“别构一种灵奇”,创造出了沉痛阔大的词之境界,也担得起了那份自信。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开篇即提出:“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13}苏、王才情卓然,超越原唱,而各臻其境。苏词以奇思意趣胜,王词以悲情深



1


刻胜,然言情体物,终不及苏词自然圆融,穷极工巧;比兴寄托,终至于悲观沉痛,难以欢欣。因而我还是愿意说:以东坡《水龙吟》咏杨花为最工、最美! 作者简介:雷桂萍,山西财贸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

{1} 童庆炳主编.文学理论新编[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11月第2,P308.

{2} 苏轼集•补遗九段•与章质夫三首(之二).

{3}{4}{5} 周振甫译注.文心雕龙选译[M].北京:中华书局,1980,P180,P184,P181. {6} []沈谦.填词杂说.

{7}{9}{11}{12}{13} 郭绍虞.罗根泽主编.蕙风词话.人间词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P209. {8} 魏庆之.诗人玉屑(卷二十一). {10} 王国维.文集续编•自序.

2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0387dc1359f5f61fb7360b4c2e3f5727a4e9241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