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阵散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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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魂阵散文随笔

珠江靠近金沙洲的一段水道是封闭的,禁止各种船舶航航,据说当初船行犁起的浪头对土堤损害很大。后来市区堤防全部园林化了,却也没有恢复通航。幸好珠江是成扇面散开,通船的水道很多,闲置几条无关紧要,反而便于管理。因此这方游人在鲜花盛开的江畔散步,只能看见一栋栋高楼大厦的倒影,在静静的珠江水面下微微晃动。偶然还能在灯火昏黄的江面,看得到一两幢黑咕隆咚的挖沙船影。白天基本上只有一江绿水,携着蓝天白云空自飘流。假若有一艘水文船或者港监船路过,岸边游人的目光会把它从桥那边接来,又把它从另一个小洲的尽头送走。 连阴雨过去的一个周末,艳阳在桥上头睁开火红的大眼睛。岸边游人如织,交际舞、广场舞的音乐在绿草上翻滚,跌落到珠江里,变为金色的涟漪。沿江摆放的健身器材上,大人们、孩子们的欢笑飘上云团,被江水润湿了,清甜清甜地在水下游动。远远的桥那边,薄薄的江雾如丝帐一样破开,驶来了两艘无帆的渔船。 珠江由于水道过多,江面都不显得很宽,两边高楼林立,给人以一种水巷的感觉,仿佛随便一栋楼房整体倒下来,就可以成为一座过江的桥。不一会儿,隆隆的柴油机声传过来了,河道好像装不下它的粗狂豪放,它冲上岸来,盖过歌声笑声。幸而不久它们熄了火,船夫搬动着单桨划向金沙洲一侧,在咿呀一阵之后,两艘渔船终于停下了。岸上人看得很清楚,船上人正用竹篙在水下捞着。两艘船都捞着了纲绳,往船上慢慢收起网来。

这些很长很长的渔网,不知是昨晚摸黑下的,还是今晨披星下的,若让河政知道了,把小船卖了也交不起罚款。一艘船上是一男一女,另一艘船上只有一个男人。两个男人各自收纲绳,女人却蹲着身子,一瓢瓢地舀水倒进舱里,为即将的收获准备舱位。一段段渔网拉出水来,滴落江面的水珠闪烁晶亮,牵动着岸上游人的眼睛。一付付渔网收进船舱,没见一条鱼在网里跳动,让游人发出惋惜之声。渔船收网时,很多游人伏在江边的'栏杆上观看;渔船顺流而下,游人也跟船走着。在久寒之后的一个暖日,能观看珠江捕鱼人现场捕鱼,也是一种难得的休闲娱乐。 船又离岸近了些,我老婆扬手打起招呼。原来近旁渔船上的两个人,是佛山周村那边菜市场的卖鱼夫妇。她喊道,鱼老板,这几天怎么没看见你们了?中年男人不知说了声什么,没听清。他女人的声音清脆,听清了,这几天鱼不多,在小区附近就卖完了。

有鱼吗?我想买两条大点的。我喊道。

还是那女人的声音,在风里有点沙哑,却还是盖不住清脆的本色。她说现在不行,没抓到几条大鱼,晚上到船上去拿。


两艘小船都用绳子拉响马达,在一阵阵突突的黑烟里往大桥方向驶去,成为浩淼水波里的两只小蚂蚱。我从远处收回目光,回头对老婆说,现在没捕到鱼,晚上哪来的鱼。

说不定他们有存货,老婆说。

晚上起了寒风,江边跳舞的,锻炼的,少了许多。这里不是旅游场所,只是市民的休闲地,路灯不如市中心的河道边那么明亮,仅仅是照明罢了。人一少,就显得特别凄清。鱼老板住在灯火阑珊处的一个小河湾里,确切地说,是在排水的河涌口。如果在白天,可以看到湾口的水是黑的,晚上湾口没有灯光,只能闻到冲鼻的腥臭味。仔细辨认,除了鱼腥味,还有垃圾的腐烂味。

幸好事先在对面喊应了鱼老板,等我们转了一个大圈,他早就候在一堆破砖烂瓦的废墟旁,引我们走过迷魂阵一样的一段路程。小船在夜风中晃动着,我抱着外孙,根本不敢走上活动的跳板。以前我在建筑公司干过吊装,走在高层建筑的外墙上也如履平地,然而面对这条破烂的跳板却迈不开步子,稍有不慎就会跌落黑暗的珠江。我不禁佩服鱼老板一家来,天天走险路,就是不失足。

老婆上去了。像穿行地道一样,从一艘破船跳到另一艘破船上。我等在岸上的小照明灯下,看着这处比贫民窟还不如的居所,也是生产工具,感叹他们生存能力的强悍,比得上打不死的蟑螂。在这么一个肮脏的河湾里,他们还有滋有味地生活了近十年。

船老板和他的内弟提着两条大鱼上来了。称鱼时,我随口说,到你这里像进了迷魂阵。

他笑了。说:我们就靠迷魂阵捕鱼。 迷魂阵?我不解。

就是那——,他指着靠近岸边的一处水面告诉我,那里插着密之密的竹竿。我天天在江边散步乘凉,起初看到还感到困惑,知道是渔民放的,却不知起什么作用,可不几天就熟视无睹了。他说,不论大鱼小鱼,只要进来了,就永无出头之日。据说来自于诸葛亮的奇门六甲,他们在洪湖经常布阵。现在把这种捕鱼方式引进珠江,收获更丰。这些傻头傻脑的广广鱼,怎么斗得过九头鸟。

这里透露一个秘密,鱼老板再三交代不能传出去。这个迷魂阵,每天能够收获200斤到600斤鲜鱼。反正鱼老板不会看我的文章,即使有心人看到了,也不可能来抢他们的饭碗。据他说,在广州这些年,没有遇到过一个当地同行。我的观察也是如此,当地没有内河渔民,只有好玩的工薪族在江边垂钓。珠江的水质确实不敢恭维,我那次买的两条鱼,其中一条做熟了有股淡淡的柴油味,污染很重。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市场上卖的都是海鱼和基塘家鱼。


这块河湾伸出的小尖角相当于他们的小院,女主人经常收拾。坛坛罐罐、鱼网船桨摆放得井井有条。鱼老板跟我们算好账就边聊天,边倒翻了一个大塑料桶挑鱼了。大几十斤杂鱼铺满小院,几乎没有人落脚的地方。他蹲在地上选出一脸盆刁子鱼、鲫鱼,他说这些多少还值点钱。其它如白鲢,罗非鱼等全部还回珠江。不过,它们是活着进迷魂阵,快死或者死了才重获自由。

在外省,所有的同省人都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鱼老板倒是没念多少苦经,他对自己的珠江新船民身份比较认同,他笑着说,他是珠江第一代船民,我没有抬杠。可没有任何部门认同他,也没有任何人找他收税和收管理费。他藏在一个最隐蔽的河湾,藏在权力的触角之外,甚至,藏在生命遗忘的角落里,自由自在地活着。

他真能这般洒脱吗?

我问他,怎么这大一会没见女老板?

他说,下午赶回监利了。老人病了。其实,孩子开学前刚回去过,还没有两个月。赚的几个钱都赔到路上,家里的房子漏了,还不知几时有钱翻修。 天很晚了,要走了。老婆提着鱼,我顶着kk,又深一脚浅一脚穿出迷魂阵。到马路边,鱼老板意犹未尽交代道,要吃鱼就说,我给你们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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