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的师说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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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的师说诗意



《师说》是在特定历史背景下,写给求学者“李氏子蟠”的。对他们两人而言,文章针对性不言自明。而对于后代读者,却隔着一层历史帷幕。要想掀开帷幕,就需下一番知人论世功夫,结合唐代教育史、思想史、语义史,以及作者全人、全书,尽量复原其规定情境。这对准确把握文章主旨至关重要。

对《师说》最早的释义,大约为康熙时期吴调侯、吴楚材《古文观止》篇末简评。其文曰:“通篇只是‘吾师道’也一句。言触处皆师、无论长幼贵贱、惟人自择。因借时人不肯从师、历引童子、巫医、孔子喻之。总是欲李氏子能自得师,不必谓公慨然以师道自任、而作此以倡后学也。”[1]总之,认为该文主旨,就是批评“时人不肯从师”,倡导后学“能自得师”,将《师说》之“师”理解为一种泛指而非特指。稍后乾隆时代的史学大家章学诚,批评《师说》“未及师之究竟”,认为“授业”、“解惑”实“与传道有

间”[2],也是基于这种泛指理解。这表明他们均未能揭开那层历史帷幕,从而自误误人。以致直到今天,许多人仍然将《师说》视为泛论“尊师重教”之文。如此以来,将“传道授业解惑”释为“传授真理、讲授学业、解答疑难”,将“古道”解为“求师重道”传统,也便顺理成章。

然而,这种泛指性的阐释,是否符合韩愈本意呢?

古代教育史证明,唐朝尤其是前期,学校教育长足发展,甚至早于西方一千多年设立了实科学校,被誉为“达到了世界上和中国空前的昌盛程度”[3]。安史之乱后,官学教育虽有些衰落,但经学、文学大家的私人教学和乡村私学,反而有较大发展。韩愈就曾从独孤及、梁肃等学者游学,李翱、李汉、皇甫湜、孟郊、张籍等则均师从过韩愈。韩愈的好友柳宗元遭贬柳州,“衡湘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4]。可见,当时并不存在一种普遍厌学、“耻师”风气。《师说》不也承认童子“择师而教之”、“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吗?那么,《师说》所谓“耻学于师”,究竟针对何人?

这就牵涉到文中与“巫医乐师百工之人”相对照的“士大夫之族”。在在韩愈的时代,虽然仍有魏晋南朝以来的“士族高门”、“公卿大夫”一类用法,但在韩文中, “士大夫”除了与官位相联系外,却更多地与科举进士背景相关联。中唐以来,由于科举取士弊端丛生,得举者趋利忘道,攀附权贵,多

“以京兆同华为荣,而不入学”[5]。这也波及其子弟。韩愈《请复国子监生徒状》就慨叹:“近日趋竞,未复本源,致使公卿子孙,耻游太学。”[6]我们由此可以判定,韩愈所谓“耻学于师”者,就是指那些有进士背景的当朝权贵及其子弟。

众所周知,自魏晋南北朝以来,儒学独尊、权威地位屡受佛、道冲击。唐王朝为扩大统治基础,整合、重构意识形态,佛、道地位交替提升,儒家道统不断削弱。宪宗朝学者刘肃就曾哀叹:“圣人遗训几乎息矣。”[7]唐代官学虽也设有儒家经典课程,但由于 “(科举)主司褒贬,实在诗赋,务求巧丽”[8],遂出现“末学之驰骋,儒道之


不举”的“取士之失”[9],致使“生徒不以经学为意”[10]。如此一来,儒学经师地位自然每况愈下。柳宗元《答韦中立论师道书》称“由魏晋氏以下,人益不事师。今之世不闻有师,有辄哗笑之,以为狂人”[11],就是指这一思想史背景。韩愈的《进士策问十三61其十二》也曾明确指出:“由汉氏以来,师道日微,然犹时有授经传业者;及于今,则无闻矣。”[12]这正是《师说》发出“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感叹的深远历史背景。 但当中唐社会矛盾加剧,礼教秩序紊乱,统治者又不得不重振儒家伦理。 “崇儒尚学,以正风教”[13]。于是,韩愈便师从“古学”大师独孤及、梁肃,“锐意钻仰,欲自振于一代”[14] “至贞元、元和间,愈遂以《六经》之文为诸儒倡”[15])。恰当此时,青年李氏子蟠问学于韩愈,韩愈便写出《师说》褒奖之。

说明写作缘起的末段,实际上就是本篇的小引,堪当文章导读和开启作者立意之门的钥匙。韩愈之所以认同李氏子蟠,就因他“好古文,六艺经传,皆通习之,不拘于时”、“能行古道”。所谓“不拘于时”的“时”,就是指“古之道不足取于今”[16]的时风。 读罢末段,再倒回去细读全文,其真义便极易索解。“余嘉其能行古道”,正与开篇“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的“传道”前后呼应。“传道”之“道”,不应望文生义,解为“道理”、“真理”、“知识”等常用义,而是特指“古道”,也即韩愈《原道》所论由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孟、荀、扬所倡导的“先王之道”[17]。韩愈曾反复申明:“抑所能言者,皆古之道”[18]。在韩文中,“道”字确也多属此义。至于韩愈之“道”的利弊得失,姑且存而不论。

而赞李氏子蟠“好古文,六艺经传,皆通习之”,又与开头“授业”相应和。“授业”之“业”,也非指一般学业、专业,而是指“六艺经传”之业。前引《策问》,就明确将“授经” 与“传业”相提并论。“解惑”,自然也与此相联,非指回答一般疑难问题,而是“抑邪与正,辨时俗之所惑”[19],以使生徒“行之乎仁义之途,游之乎诗书之源,无迷其途,无绝其源”[20]。

从篇章结构看,首段提出并简论基本论点——“道之所存,师之所存”。“师”的职责就是弘扬“古道”,人们应该向一切有“道”之士学习。“授业”、“解惑”不过是“传道”的.途径、手段而已。此语乃是通篇文眼。

第二段在与圣人、百姓对比中,批判士大夫之族由于“官”、“位”等级观念作怪而“耻学于师”,致使“师道不复”。其隐含之正面义,则如韩愈好友柳宗元《师友箴》所论:“道苟在焉,佣丐为偶。道之反是,公侯以走”[21]。

“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此句不是一般地慨叹人们不愿从师,而是抱怨时人尤其是士大夫权贵对儒家道统的冷淡与背离,失去了正确的指导思想。 其中特予强调,所论之“师”非指“授之书”、“习其句读”之“师”,正是针对前述科举“末学驰骋”弊端而发,与柳宗元蔑弃“章句师”[22]义同。因为韩愈“之所志于古者,不惟其辞之好,好其道焉尔”[23],而不屑于那些“习熟时俗,工于语言,识形


势”[24]之徒。韩愈三次应试吏部“博学宏词”落败的坎坷经历,更强化了他这一观念。但韩愈并不否定习句读,只是要求习句读要为传承、践行“古道”服务,所谓“沈潜乎训义,反复乎句读,砻磨乎事业”[25]。

第三段由“圣人无常师”,提出应以“闻道”之“先后”为准,“师”与“弟子”互相学习。

末段赞扬青年“李氏子潘”学习并践行“古道”,鼓励他向一切有“道”之“师”学习。此与柳子厚嘉奖后学陈秀才“志于道”[26]相似。

由以上梳理可知,《师说》所谓“师”,并非泛指一般专业教师,而是特指学习、掌握并践行儒家道统的儒师。其《策问十二》也曾明示:“古之学者必有师,所以通其业,成就其道德者也”。韩愈之所以认为赵德秀才“可以为师”,就是因为赵秀才“颇通经、有文章、能知先王之道,论说且排异端而宗孔氏”[27]。可见,韩愈之谓“师”,实乃特指意识形态、伦理道德导师,所谓“教”,不过专指儒家“德礼”教化,与我们今天讲的“师”和“教”还有相当大的距离。当然,我们完全可以借用“传道、授业、解惑”一语,表述现代教师职责,但应明确仅是一种古为今用,而非原作本意。否则,就会导致对经典和历史的双重歪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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