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书法还是当代艺术?——对话王冬龄、邱振中、徐冰 作者:暂无 来源:《收藏/拍卖》 2012年第5期 《收藏·拍卖》:王冬龄老师和邱振中老师的书法作品在书法界享有盛誉,而徐冰老师的当代艺术作品也早已得到国际认可,请问你们怎么看待“现代书法”这样的说法?如果你们认同这一说法的话,“现代书法”和传统书法之间的联系和区别是什么? 邱振中:我想借一个故事来说明这个问题。实际上我们在谈一种东西的现代风格的时候,这要求我们从不同的层面认识它,比如你看到某一幅画,里面让你回忆起某种现代大师作品风格,如马蒂斯或毕加索等,但实际上这幅画并不是大师之作;还有另一种作品,看了以后你什么都不知道,从来没有见过的感觉,就像昆德拉讲的“人性中从未被揭示的内容”,我认为后者是最厉害的艺术家。但是人们常常在谈“现代艺术”、“当代书法”的时候谈的都是第一种作品。 我再讲一个故事,有一天在我们家几个朋友在那里坐着,突然我指着一张现代绘画说:“你们看看这种画里有没有晋人的意味?”几个朋友看了以后说确实有,如果我说的跟你们感觉到的这件事情是成立的,那么这件事情太重要了。我们如果可以通过一件根本跟晋人没有关系的绘画,重现了一种晋人的风格,这就非常厉害了,我们天天谈复兴传统、要从传统发掘,但我不知道人们是不是这样利用过、发掘过、呈现过伟大的传统? 现在我们可以回过头来讨论“现代书法”了,我一直很反对“现代书法”这个词,为什么呢?因为它把很多概念弄混了,我一直用的是“现代书法风格”。当人们掌握了一定的书法的一些规则和技巧,同时又有现代生存的体验,这种体验或许比较深刻,关键是你怎么表现出来?这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就像写古体诗歌,一旦不符合格律,你写出来就不像古体诗,但也许你用古体诗又没有办法表现当下生活那种活生生的感觉。这些都不是我们真的需要的东西,我们需要的那个是能够带给我们既古老又新鲜,但是有一点从来没有被塑造过的东西。 所以好的书法必须符合两点:第一,它必须包含传统中核心的东西,要做到这点已经非常难。第二点更难,作品中要包括传统没有的东西,如果仅谈第二点那很容易,脚丫子夹一个笔随便涂一下就可以,但是这两点的共生非常难。 前几天几个朋友到我的画室来,看我的抽象绘画,其中有一位英国研究抽象绘画的理论家,他问我在画抽象绘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标准?我开玩笑说:“因为你是老外,所以我把我的第二个标准提到第一个,第一个提到第二个。”实际上我说的是另一个问题:中国现代的抽象水墨要达到什么样的程度才是好作品?第一,笔墨的水平上必须达到20世纪的最高峰,艺术家的对手、目标或比较的对象是齐白石和徐悲鸿;第二,作品的图形(形式),必须是在整个20 世纪的抽象文化里进行比较后,我们感觉是新颖的。这是我的理想和目标,否则做艺术有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一件作品的标签无论是现代艺术、当代艺术还是新文化等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刚才说的两点标准。 王冬龄:我是中国美术学院现代书法研究中心主任,也就是说中国美术学院把“现代书法”作为一个学术的研究课题立项,并且快有十年的历史,作为研究成果,我们做过几次“书非书”国际现代书法展。振中兄刚才讲他不太赞同“现代书法”这个名字,他后面加了两个字,“现代书法风格”,但我们为什么要坚持“现代书法”四个字呢?尽管在学术界有不同的看法,但我们就是要坚持,这是最高学府的学术机构的坚持,就是要约定俗成,在找不到比这个更好的名字之前我们就这么做。其实我从其他两位艺术家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徐冰是一个观念艺术家,所以他讲,实际上汉字也好、书法 也好,他是用这个来表现一种艺术观念,他是要反应当下中国人性格的问题、文化的问题;振中兄是一位多才多艺的人,他在我们书法界应该说是理论造诣最深的,他又是一位优秀的诗人,所以他的作品是诗歌和书法结合起来的。我非常热爱书法也是个优秀的书手,希望我的字能写得像刚刚振中兄所讲的21 世纪的最高水平。 徐冰:我并不是书法家,虽然小时候父亲逼着我每天写一篇大字描红。自从我做了《天书》这个作品以后,就和书法界发生了一些联系。因为书法界长期以来有关于文字、内容和形式方面的探讨。我早期作品《天书》实际上把字的内容彻底抽空,同时又保留中国字体的外形,给书法界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考角度。 本次展览展出了从《天书》到《地书》的资料总汇,这实际是我一直以来对文字做的尝试和实验。我觉得比较有成绩的是英文方块字书法这个系列,实际上我是把中文和英文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书写体和文化压在一起,这有一点像包办婚姻,不管合适不合适都放在一起。最后这个书法成了一种表里不一的文字,或者是戴着面具的文字,它给你一个熟悉的脸,但是你真的叫不出他们的名字。我觉得作品真正的价值在于对现有的文化概念的认识进行挑战。 《地书》这个作品实际上是源于我十年前的一个想法,有一次我看到口香糖上的小标志,小标志告诉人们吃完了口香糖的胶状物要包在纸里然后扔到垃圾筒,既然用这几个标志可以写一个小的故事,为什么不可以用成千上万的小标志写一篇长篇小说,从那时候我开始搜集这样的符号和标志。我搜集标志和符号不经过任何创造,因为收集回来的标志都是在公共领域可以辨识的。经过了七年的实验,这件作品今天终于可以和大家见面了,我期待这本书成为一本在世界各地出版都不用翻译的书,并且是一本对任何人都是平等的书,阅读并不取决于你教育程度的高低,也不取决于你是哪个文化体系。二十多年前我做了一本《天书》,这本《天书》谁也看不懂,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又做了一本书,而这本书是谁都看得懂。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2b8e7db5e65c3b3567ec102de2bd960591c6d9b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