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有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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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看民间故事《牛郎织女》说天帝最小的女儿很会织布,她每天都织出不同的图案,织好了就用来装饰天空。这天上的五彩云霞,就是出自织女的巧手。

传说自可一笑置之,可是,这天地间,似乎真的有一双神奇的手呢,它不断地更新转换着背景,那般殷勤的情状,似乎生怕万千生灵有一刻的兴味索然。

你看也好,不看也罢,这一年四季,都春夏秋冬地轮回着;这每一天,也晨昏朝暮地演变着。冷有冷的静好,热有热的繁盛;明亮有明亮的欢欣,暗沉也自有暗沉的肃穆。

冥冥天道,循着既定轨迹,平稳有序地延展,浑不管,一人一物一草一木的悲喜。它大气而又无情的样子,叫人觉得,那会是一双铁面无私的手呢,冰凉无温。

可是,春夏那花开千树的旖旎,秋冬那雨雪霏霏的情致,分明抒发着无限浪漫的情怀,叫人猜想,那定是一双慈悲温情的手呢,能吟诗,可作画。

杏花开了桃花开,柳絮飞过杨花飞。四时不重样儿,人的视野也是动感的,安静里暗涌着无数变化的契机。

布谷鸟一叫,麦梢就黄了,那几时还是酸得叫人直流口水的青杏,如今在卖杏老汉的筐子里,通身散发着熟透了的亮黄,诱惑着你走近。俯身一闻,是一股杏子独有的香甜,手轻轻一掬,就两分开了,果肉是纯正得没有一丝杂色的杏黄,核也长硬了,仿若美人灵秀的眼眸。——那是杏儿的心,以眼的状貌,审视着以口唇亲吻她的人,仿若,你是她前世有约的情人,今生,她要认真地记住你的样貌,等你把她种在土里。或许来年春天,她就发了芽,经年之后,也结一树的青杏,一枚枚,都是一个个关于爱和等待的故事,都是一段段前世今生的不了情。

所以,我每次吃了杏之后,都小心地把杏核埋在窗外的小花园里。常想,我这小小的生命能遇到它们,一定是经了那一双无形大手的指引,当生命与生命相遇,那微笑和欢喜里,早已写就宿命的缘分。 于是,走过花丛,我看见了花儿的微笑,走过人群,我感到了心儿的呼应,走在天地间,我听到了造化对我这渺小生灵的仁爱和眷顾。

门前是一片浓荫,繁茂的法国梧桐连着大叶杨树,几乎是叶子刚一发齐,就有小小的叶片开始飘落了。有时候是通身纯净的黄,有时候是浓得化不开的绿,纤长的叶柄,精致的心形,无限凄美地铺展在你来回走的路上,仿若一声声的叹息。

杨树是最普通的一种树木,可是,在我眼里,它宛然是多情的人儿,纷披心形的叶片,一年年,一天天,痴情地为谁守望着。可是,心心念念的人总是寡义薄情呢,风起的时候,你听得到它一声声的叹息,安静的时候,你看得到它跌落的心。

也许,也许是光阴背后的那一双手,它以如此苍凉的手势,诉说着,开始是为了结束,相遇是为了不再相见。——那些萌芽的喜悦还在脸上,不消转眼,飘落的现实就刺眼刺心而来,并不容你作片刻的沉醉。 “让我感谢你,赠我空欢喜。唯有王菲的歌音,慵懒而又苍凉地,唱出了这寻常生活中的华丽和惊心:世间种种,终归虚空。

出门的时候也带着妆品,回来发现,用了不多时的口红和唇线笔不见了。多年来,它们像衣食一样,温暖和嘹亮着我的生命,成为不可或缺。于是,又去买新的一套。店员问,你要什么样颜色的?我说,要鲜亮一点的吧。

我想起,有次我去买口红,也是告诉人家要鲜亮的,那个妇人看了我一眼,似是一种善意的建议,说:“你肤色比较白,涂淡一点的就好,人家上了年纪些的才选深浓的。”我还是听凭了自己的感觉。

因为,苍白的唇色太需要一点鲜亮的点缀,就像,这苍凉的人生,太需要一点激越在心头昂扬。有些人气血充沛,唇不点自红,而我,似乎一直都是苍白无温的样子。所以需要渲染和遮盖。我不要从里到外的暗沉。


回来的时候,拆了包装,对着镜子试妆,夏季亮烈的阳光隔了窗子,依然映得人脸上的瑕疵纤毫毕现。什么时候开始,这曾是白皙光洁的脸上,渐渐有了深深浅浅的斑点,你再怎样小心地防护,也还是避免不了。一定是光阴吧。光阴有一双手,它借你一段青春美好,到了时日,就毫不客气地收回了。 我想起,年过六旬的母亲,在照镜子时,总是叹息着说:“唉,这张脸,都老得不敢看了!我年轻时候„„”在光阴的流里,每个女子都曾是妩媚的临水照花人,而红颜寥落,却是谁也挣不脱的宿命。

我亦想起,常去的那个修鞋摊上,上了年纪的男人,脸上和头上那些酱色的老年斑。青春年少的时候,他也是有着干净而又充满活力的肌肤吧,可是,似乎是一转眼,光阴就白了少年头,并顺手在他身上轻悄无声地抹了印痕,像加了许多微型的印章,那是岁月的标识。 街角坐着几个银发的老太太,都七老八十的样子,臃肿或干瘦,又蹒跚地过来了一个,便有人说:“你看着还真年轻啊!那一个便自我解嘲地说:“还年轻呐,看我这腿是怎么走路的!”我瞥了一眼,见是走路不敢点地的“直腿”。我的眼前飞速闪现出一群青葱岁月的女孩子,她们小鹿一般灵巧俊美的身姿,在光阴里一晃,就像一页页日历般被风吹散了,定格在眼前的,是鸡皮鹤首的夕阳西照。

“凄风冷雨中,多少繁华如梦,曾经万紫千红随风吹落„„我看见水中的花朵,强要留住一抹红,奈何辗转在风尘,不再有往日颜色。谭咏麟的这首《水中花》适时在耳畔回旋,我便看见,生命在时光的流里,不过是一朵朝开夕落的花,也便明白了,为什么,那些花儿都不要命了一般地绽放和喷发。——光阴的那只手,它一直在惘惘地威胁着啊。

小时候在农村老家看电影,那缠着胶卷的片子往放映机上一放,有声有色的图像便在荧幕上出现了,一个人的一出戏就开始了,放到最后,胶卷倒完,故事结束,一生也就过去了。到别的村子再放的时候,要先倒片子,然后再放,一切都像重新来过一样。不知,那放电影的人,可曾有过一刻的神思恍惚.他这样一遍遍地倒腾着别人的故事和人生,自己的这一出戏,这光阴里的悲和喜,可还能重头再来?

光阴有一双手,我们都不能回头。与不可测的来日相比,当下便是最稳妥切近的好。于是,在行走中,我常会想起这样的话:这一生,做就做了,爱就爱了,前三十年不用怕,后三十年不必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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