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王维的禅诗意境 2.1.1 王维 唐代思想,三教汇流。一般文人心灵中都综合了三家的思想。三家思想就如同三维空间,每个人都生活在三维空间之中,但又有各自的位置。三教之中的禅宗思想深深地渗透了唐代的诗歌世界。在诗情与禅意的海洋中,诞生了王维这样伟大的诗人。 王维被誉为诗佛,是唐代禅诗的代表人物。王维的禅诗大多描写自然界的清幽、静谧、肃穆,创造了空灵浑融的艺术境界。由于禅味的自然渗透,王维的作品达到了物我两忘、云水无心的妙境,只可意会,难于言传,只能由读者自己领悟。 竹里馆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终南别业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美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鹿柴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酬张少府 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 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 这些诗的境界,在唐诗里也是少见的。表达了诗人对天然机趣、山水妙音的领悟,同时展示了诗人高洁洒脱的风致和澄净剔透的心灵。独说王维,难于看清楚禅对王维的人生及其诗艺的影响。下面对比王维与杜甫,以便说明。 2.1.2 王维与杜甫对比 杜甫、王维是唐代的杰出诗人,分别被誉诗圣、诗佛。他们之所以成为后人敬仰的诗人,关键在于他们对人生境界的不懈追求。如果说他们的生命如浩浩长河的话,他们的诗只不过是跳跃的浪花。浪花虽小,但透过浪花折射的光彩,依然可以感悟到他们波澜壮阔的生命之流。唐代是一个思想开放的世界,儒道释三家自由发展,杜、王人生背景各不相同,对三家的吸收也各异:杜甫最终从于儒、王维最终归于佛。 在一般读者的心中,杜甫是一个忠君爱民的儒者,但是杜甫却写下了这样的诗,颇像一个佛教居士: 江亭 坦腹江亭暖, 长吟野望时。 水流心不竞, 云在意俱迟。 寂寂春将晚, 欣欣物自私。 江东犹苦战, 回首一颦眉。 上牛头寺 青山意不尽,衮衮上牛头。 无复能拘碍,真成浪出游。 花浓春寺静,竹细野池幽。 何处啼莺切,移时独未休。 杜甫的心胸是广阔的:目击民苦,则抒发同情;观察鱼虫,则流露童心;寻芳探幽,则兴致难抑。这样的仁者情怀,本自真心,也正是禅宗即心即佛的真意所在。禅宗既然讲究真心、平常心是道,不必外求,那么作为儒者的杜甫就不难得出结论:我本此仁心,行此仁志,不也是禅吗?况且儒家讲究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是不会拒绝禅的思想的。所以,杜甫的许多诗歌里出现佛学的词语和禅宗的思想,也就不足为怪了。 如杜甫早年所写的《夜听许十一诵诗,爱而有作》有云“许生五台宾,业白出石壁。余亦师粲可,身犹缚禅寂。何阶子方便,谬引为匹敌。离索晚相逢,包蒙欣有击。”再如《望兜率寺》:“树密当山径,江深隔寺门。霏霏云气动,闪闪浪花翻。不复知天大,空余见佛尊。时应清盥罢,随喜给孤园。”杜甫晚年回忆青年时代有“身许双峰寺,门求七祖禅。落帆追宿昔,衣褐向真诠。”等句。拜谒诗《谒文公上方》还通篇用佛典禅语:“甫也南北人,芜蔓少耘锄。久遭诗酒污,何事忝簪裾。王侯与蝼蚁,同尽随丘墟。愿闻第一义,回向心地初。”而杜甫在成都草堂时,禅思更浓,如《江亭》即作于此时。 如果说杜甫是在时代思潮的影响下坚定了儒心的追求,同时包容了禅心,那么王维受到时代思潮影响却是另一般景象。 王维的思想,以四十岁左右为界,前期支持张九龄的开明政治,怀有经济天下、为苍生谋的愿望,诗多反映边塞气象、称颂任侠精神,诗的气象雄浑壮阔,颇有儒家刚健入世的一面。后期张九龄罢相,李林甫上台,随后杨国忠专权,朝政日趋腐败,王维渐生退隐之意,而家庭气氛由于颇有佛缘,王维也就“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王维悟性本高,诗画音律俱绝,先在终南山,后在蓝田辋川,过着“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的官隐生活。从王维的生平来看,王维也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儒者,只不过他后半生诗品与禅思融为一体,境界高出群才而已。 如王维所作的: 少年行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朝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老将行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 射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奔腾畏蒺藜。 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 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 昔时飞箭无全目,今日垂杨生左肘。 路傍时卖故侯瓜,门前学种先生柳。 苍茫古木连穷巷,寥落寒山对虚牖。 誓令疏勒出飞泉,不似颍川空使酒。 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 节使三河募年少,诏书五道出将军。 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 愿得燕弓射天将,耻令越甲鸣吾君。 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 《少年行》写游侠少年的意气风发,《老将行》写老将的雄心勃勃。两诗都带有刚健豪放的气度,但正是这样的人容易倾向于禅佛。唐代有一个现象就是豪杰勇猛之士多归于佛门,而温柔儒雅之士多从儒学。《高僧传》里的高僧大多是豪杰勇猛之辈,而非柔弱之士。这一现象似乎违背常理,其实不然。既然是豪杰之人,也便勇于尝试新的事物,并要在新的天地下创造出不凡的业绩,才能现出他的能耐来,而不喜欢随俗从众。王维青年时代越加豪迈旷达,到了老年自然就能够越加能够深入佛界。而杜甫却没有这样的性格,也没有王维那样的家境。特别是晚年,杜甫流离失所,而王维可以山居雅境,无有烦扰。 晚年的王维真正地成为了一个修士,他的诗就是宗教体验的明证。如: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辛夷坞》)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鹿柴》)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鸟鸣涧》) 这些诗句都是心境交融的优美禅境,心明如镜,览照万物,达到了灿烂澄明的悟境。而杜甫却没有达到如此的境界,因而他们的诗作自然呈现出不同的风采情韵。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3626942ded630b1c59eeb5cb.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