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心齋先生家自黃山,才奔陸海,柟榴賦就,錦月投懷;芍藥詞成 ,繁花作饌。蘇子瞻十三樓外,景物猶然;杜牧之廿四橋頭,流風仍在 ,靜能見性。洵哉人我不問,而喜嗔不形。弱僅勝衣,或這清虛日來, 而滓穢日去。憐才惜玉,心是靈犀,繡腹錦胸,身同丹鳳。花間選句, 盡來珠玉之音,月下題詞,已滿珊瑚之笥。豈如蘭臺作賦,僅別東西; 漆園著書,徒分內外而已哉! 然而繁文豔語,止才子餘能,而卓識奇思。誠詞人本色。若夫舒性 情而為著述。緣閱歷以作篇章。清如梵室之鐘,令人猛省;響若尼山之 鐸,別有深思。則《幽夢影》一書,余誠不能已於手舞足蹈,心曠神怡 也。 其云益人謂善,害物謂惡,咸彷彿乎外王內聖之言。又謂律己宜秋 ,處世宜春,亦陶鎔乎誠意正新之旨。他如片花寸草,均有會心;遙水 近山,不遺元想;息機物外,古人之糟粕不論;信手拈時,造化之精微 入悟;湖山乘興,盡可投囊;風月維譚,監供揮麈,金繩覺路,宏開入 夢之毫;寶筏迷津,直渡廣長之舌。以風流道學,寓教化於詼諧;為色 為空,知猶有這個在;如夢如影,且應作如是觀。 湖上晦村學人 石龐序 序一 余窮經讀史之餘,好覽稗官小說。自唐以來不下數百種,不但可以 備考遺忘,亦可以增長意識。如遊名山大川者,必探斷崖絕壑;玩喬松 古柏者,必采秀草幽花。使耳目一新,襟情怡宕。此非頭巾褦襶,章句 腐儒之所知也。 故余於詠詩撰文之暇,筆錄古軼事今新聞,自少至老 著數十種。 如《說史》、《說詩》、《賞鑑》、《盈鑑》、《東山談苑》、《汗青 餘語》、《硯林》、《不妄語述》、《茶史補》、《四蓮花齋 錄》、 《 翁漫錄》、《禪林漫錄》、《讀史浮白集》、《古今書字辨訛》、 《秋雪叢談》、《金陵野抄》之類,雖未雕板問世,而友人借抄幾遍東 南諸郡,執可傲子雲而睨君山矣。 天都張仲子心齋,家積縹緗,胸羅星宿,筆花繚繞,墨瀋淋漓。其 所著述,與余旗鼓相當,爭奇 富。如孫伯符與太史子義相遇余神亭, 又如石崇王愷擊碎珊瑚時也。其《幽夢影》一書,尤多格言妙論;言人 之所不能言,道人之所以未經道。展味低迴,似餐帝漿 瀣,聽鈞天廣 樂,不知此身之在下方塵世矣。至如「律己宜帶秋氣,處世宜帶春氣」 ;「婢可以當奴,奴不可當婢」;「無損于世,謂之善人;有害于世, 謂之惡人」;「尋樂靖乃學仙,避苦靖乃學佛」;超超元箸,絕勝支許 ,清淡人當鏤心銘腑,豈止配韋書紳而已哉。 持老人 余懷廣霞製 花不可見其落,月不可見其沉,美人不可見其夭。 朱其恭曰:君言謬矣;洵如所云,則美人必見其髮白齒豁而後快耶。 種花須見其開,待月須見其滿,著書須見其成,美人須見其暢適,方有 實際,否則皆為虛設。 王璞庵曰:此條與上條互相發明,蓋曰:「花不可見其落耳,必須見其 開也。」 文章是有字句之錦鏽,錦鏽是無字句之文章;兩者同出於一原。宜於耳復於目者,彈琴也、吹簫也。宜於耳不宜於目者,吹笙也、 管也。 李聖許曰:宜於目不宜於耳者,獅吼之美婦人也;不宜於目,並不宜於 耳者,面目可憎,語言無味之紈囗子也。 龐天池曰:宜於耳復宜於目者,巧言令色也。我不知我之前生,當春秋之季,曾一識西施否?當典午之時,曾一看衛 玠否?當義熙之世,曾一醉淵明否?當天寶之代,曾一睹太真否?當元 豐之朝,曾一晤東坡否?千古之上,相思者不止此數人。則其尤甚者, 故姑舉之,以概其餘也。 楊聖藻曰:君前生曾與諸君周旋,亦未可知。但今生忘之耳。 紀伯紫曰:君之前生,或竟是淵明東坡諸人,亦未可知。 王名友曰:不特此也。心齋自云:願來生為絕代佳人,又安知西施太真 ,不即為其前生耶? 鄭破水曰:贊嘆愛慕,千古一情。美人不必為妻,名士不必為友,又何 必問之前生也耶?心齋真情痴也! 陸雲士曰:余嘗有詩曰:「自昔聞佛言,人有輪迴事;前生為古人,不 知何姓氏?」或覽青史中,若與他人遇,竟與心齊同情,然大遜其奇快 。 我又不知在隆萬時,曾於舊院中交幾名妓?眉公伯虎若士赤水諸君,曾 共我談笑幾回?茫茫宇宙,我今當向誰問之耶? 江含徵曰:死者有知,則良晤匪遙。如各化為異物,吾未如之何也已。 顧天石曰:具此襟情,百年後當有恨不?與心齋周旋者,能吾幸矣。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40643bc049d7c1c708a1284ac850ad02de8007f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