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沉重一副翅膀 ——评王兆胜先生近作《闲话林语堂》 周泉根 (海南师大 文学院,海口571158)【文献标识】: 周泉根《给沉重一副翅膀——评王兆胜先生近作《闲话林语堂》》[A].《中国教育报》(理论版)[N].2002年4月11日第7版。 【作者简介】: 周泉根,男,汉,1977.1,江西临川人;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中国人民大学博士;研究方向:文艺理论;投稿日期;Email: ; 如果说历史是一条曲折绵延的长河,那么,传统就是那不舍昼夜的流水。无论在哪个渡口,每一朵浪花、每一个漩涡都不可避免地携带有上游的气息。所以,往古来今,凡是消逝了的都不可能真正消逝。犹如那长夜星空,有的虽然早已荡然无存,但却依然照耀着今天的我们。而且,正如作为个体存在的我们无法抛开童年的记忆一样,作为集体的类存在,我们也无法把人类的历史塞进黑洞。我们也于是总在不断的翻检瞑思历史长河中那曾经的波涛和风浪。或许,唯此,我们才能领悟我们的所来所往,才能发现我们生命的价值和存在的意义。 二十世纪的大门在我们身后重重的合上了。这段百年历史,虽然新鲜,却也一无例外地汇入了历史长河,成为文化传统中重要的一脉,尤其是那已然凝固的前五十年。溯游这段历史,我们首先遭遇到的是一个个光辉的历史人物。他们象一颗颗明星,不仅以其璀璨点缀了历史的星空,而且以其分布形态,自然地绘就了一副历史的河汉天图。在对那些人物进行历史叙事时,我们似乎很难走出鲁迅胡适二人所构筑的语境,他们俩好像座标图上的纵横二轴。这也使得这副天图成了一个有机构成。循着这副图,我们能找出一大堆有个性有影响的人物。林语堂就是其中一个。 我所说的胡鲁座标,当然不是就与这二人的交往情况而言,而是以近现代知识分子的两种内在紧张且呈分野状态的文化价值、人生态度为参照的。尽管林语堂与胡适自1918年于清华订交始,保持了终身的友谊,与鲁迅十年间两次相得两次相违,但这些都是枝节问题,重要的是以胡适为代表的和合主义与以鲁迅为象征的悲剧精神各自在林语堂言行身心中的取舍践履问题。画虎画皮难画骨,能把老虎骨子里的东西画出来,那才是所谓的传神写照。我想,为林语堂开面写生,也只有始终抓住了那两点不放,才可能把这么一个巨大的历史文化载体画活。我觉得王兆胜先生的近作《闲话林语堂》一书,正是以林语堂和合的生活形式与悲剧的生命体验交织为线索而写就的。 “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这是林语堂的夫子自道。但林语堂先生远不止于此。他个是小说家,作品《京华烟云》获诺贝尔提名奖;他是个散文家,其小品文至今仍有相当的影响,《生活的艺术》则世界走红;他是个翻译家,编著有如《开明英汉词典》等;他是个学者,《吾国与吾民》至今仍是西方人研究中国的重要资料;他还是个发明家,发明了打字机并获得专利权。他出生在一个信奉基督教的家庭,是留美德的洋博士;却又托怀于陶渊明、寄意于苏东坡,钟情袁中郎、痴爱《红楼梦》,对中国古代的三教文化体认深切。这一切,跨度反差是如此之大,似乎很难统一在一个人身上。然而,王兆胜先生却以“闲话”的形式,把一个感性、自由、富于创造且和善安乐、丰盈完整的生命和盘托在了我们面前,向我们充分展现了林语堂和合的生活外观。 然而,古寂的历史总是以其多义性困扰着我们的灵魂。林语堂的主要创作活动年代,正值中华大地“风沙扑面,狼虎成群”,乃是中华民族又一个方生未死、玄黄待定的历史过渡期。老大的传统帝国全面地崩溃瓦解,而新型的民族国家正待整合缔造。就在这个“其苦也深刻,其难也浓重”的时期,有人却不亦乐乎地提倡以闲适为格调独抒性灵的小品文,奉行以幽默为情怀快乐轻松的人生观。所谓“治世之音安以乐”“乱世之音怨以怒”。这也难怪人们觉得他们表错了情,不辨风雅正变以至宫商错位,并有点“商女不知亡国恨”了。林语堂正是这种风气的代表。林语堂一生命途多福,谋生有术,生活一向优裕。虽然也有过如留学时的困窘,但这种小资的烦恼与当时中国百姓的苦难根本不是一个概念,且自有胡适的慷慨接济。他的作品虽然也有相当的社会内容,但“卖笑”“劝笑”的笔调使人深觉他不离讽劝传统,袖手旁观以至隔靴搔痒了。因此之故,“浅薄”成为他几十年来的一直“享有”的恶谥。时人陈平原就曾说:“林语堂的作品显得过分轻巧—— 一种对历史文化的隔膜而产生的‘浅’与对现实人生冷淡而产生的‘薄’。”这一类观点综合起来,大概就是说,相对于鲁迅为代表的直面现实的文化群落,林语堂缺乏更沉重的苦难意识和更深刻的悲剧精神。 然而,王兆胜于此,却更有发挥。他不仅把目光投放到历史的纵深,而且还结合自己的人生处境,在超历史层面上,从关注每个神圣生命个体的坚韧存在的角度出发,对林语堂作了另一番阐发。确如房龙所言,“这个世界并不幸福。”人的悲剧性本质并不以历史的治乱为转移。然而,我们必须活着。于是,真正的问题就不在于认识苦难与否,而在于如何面对苦难了。鲁迅先生面对苦难,抉心自食,是普罗米修斯式的人物。而林语堂则如作者所揭示的那样,直面苦难却善待此生。林语堂曾说:“纵令这尘世是个黑暗的地牢,但我们总得尽力使生活美满。”这就是说,看透了的别看破,而应以看通的姿态达观地活着,莫让沉重把我压垮,莫叫苦难使你掩抑窒息。作者深味这一点,所以他在序言中声情并茂的地说:“佛家有言:一孤灯而照千年暗。由于内心通明了,心灵变成了一条不冻河。”“读林语堂的作品……好像一只雄鹰被滚滚的乌云压住了翅膀,我翻身一跃而腾上云端,于是感受到了乌云之上,那从苍茫的无限遥远的天际,远远而来的阳光的普照。” 但是,林语堂究竟是犬儒溃败呢,还是给沉重安了副翅膀?面对滔滔历史长河,我们又该作出怎样的人生选择呢?我们的文化出路在哪?读者不妨自己去辨析探讨一下,本书或许能带给你一些启发。 周泉根 2002月1月8日 【文献标识】: 周泉根《给沉重一副翅膀——评王兆胜先生近作《闲话林语堂》》[A].《中国教育报》(理论版)[N].2002年4月11日第7版。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7f0b2d89bfd5b9f3f90f76c66137ee06eff94ecb.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