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很知足,妻在我的心里,虽算不上漂亮,却称得上贤淑。 那天,妻的一个老同学从海外回来,妻说:“他叫路耘夫,原来一个知青点的,喜欢画画,后来去了法国,一晃多年没有音信,突然冒出来,想请我们吃饭。”我说:“哪来的云夫雨夫,没听你说过。在法国搞什么的,画家?”妻说:“他学西画,据说已经很有名气,在卢浮宫举办过个人画展。”“噢,我想起来了,《中国油画》刊印过他的画稿,耕耘之耘,名字就很艺术。”我陪妻子去了五环大酒店,与路先生共进晚餐。 路先生温文而雅,风度翩翩,席间说些思念家乡,想念朋友的话,却总转弯抹角流露出,他很惦记一个人,这个人曾经是他心里的维纳斯和海伦,在农村那段修理地球的艰苦日子,他之所以没有颓废,还有憧憬,还有画梦,还会想着印象派大师德加的话:“色彩的感觉是个迷,所以我们必须像迷一样使用它。”白天,他就用锄头当画笔,把田园和苗圃当架上画布进行素描、写生;傍晚,他掌灯熬油,或默写或临摹,他说总有一簇温香在身边,一片光亮在脑际,使他没有放弃,才有了后来的成绩。妻听他叙说,啜着红酒,双眸脉脉,默默无语。我已心知肚明,妻曾是画家耘夫的心中偶像,梦中情人。 我和妻相识,妻是大女,我们结婚,妻已芳龄二十有八。妻是很贤惠的,肯定不丑,却算不上漂亮,可别人看她,就貌似天仙,妻变成了维纳斯、海伦。 路先生说:“这次回来,虽是受邀讲学,但也是想借机了却我的一个心愿,在画布上耕耘久了,很想回到现实的阡陌中。当年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为她画一幅人像。” 画家站起身子,从他华美的背包里取出一幅油画,我的妻子——豆蔻年华的少女人像,镶嵌在65×54公分精美的木质压花画框里。 路先生介绍说:“这幅画采用了两个海景型的短边按黄金律比例组成,我凭借难以挥却的情怀,将我青春的梦想都融进了这光线、色调和油彩。”我和妻把画像放端,近瞧瞧,又放步远观,哦!太美了,太逼真了。妻的脸羞红起来,“我有那么美吗!?”我说:“路先生,我妻子年轻时真是这样娇艳欲滴吗!?您是写真还是写意。” “当然是写真呀,但也不能讲没有丝毫的写意。”接着路先生说了很多话:“那时你的妻子还不是你的专属,还是公共人物,她刚刚踏入青春的门槛,像才长翅膀的雏燕,脱掉幼壳的彩蝶,她的眼睛一盼一笑,她的嘴唇一抿一翘,尽得自然之美。你看这画中人,她的外形离不开羞涩,脱不掉好奇,即便我画的有几分夸张,也只是想表现她的俏皮。”“你看她的眼睛,明亮、饱满、灵灵的,她的唇角稍厚又微微上翘,显得娇憨、自信和聪慧,整个人像我选择了侧脸,从右额起,经右颊、右腮、下巴直至左腮,一条圆滑顺畅的弧线,将她丰满充实的脸庞一抹抹画出,这楚楚动人的乖巧神态,曾经就是我的梦。” 我知道,称得上真正的画家,无论画的每一幅画,在它成为一株花草,一匹战马,一个裸女或是某些轶事之前,本质上都是作者对某一特定历史环境下的情感与观念的追朔和陈述,画家之笔可以记载永恒之美,永恒之梦。 当我们接过路耘夫先生的赠画,那一刻,令我如梦初醒,妻子在我的心目中,既称得上贤淑,也够得上漂亮。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b9d0fadecd2f0066f5335a8102d276a20029608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