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为汪曾祺治印的两位篆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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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为汪曾祺治印的两位篆刻家

作者:金实秋

来源:《华人时刊》2016年第10

韩大星与崔自默已是当今颇有名气的书画家、篆刻家。上世纪九十年代,他们都曾应邀为汪曾祺治过印。韩、崔两位都是河北人,彼此也认识。当时一位三十出头,一位年方三十,才情横溢,风华正茂,声誉鹊起。

1992年春夏之交,韩大星正在《长城》(河北省文联主办的文学刊物)编辑部与友人聊天,忽被其主编艾东邀去委办一事。原来汪曾祺应邀正在石家庄讲学,讲学之余有笔墨应酬,不知谁临时出了个主意,建议第二天以省文联名义赠汪先生两枚名章,既作纪念,又增雅兴。由于要求高,时间紧,如此高质量的急就章不是一般治印者可以胜任的。正巧大星就在编辑部,于是,艾东便找到了大星。二话没说,大星当即便应承下来。艾东还真是找对了,找准了。原来,大星的父亲韩映山是荷花淀派的重要作家,与汪先生也熟识,1987年曾与汪先生一起在云南采风,一路上,两人茶酒闲聊,十分投缘。其间,汪曾祺还赠送韩映山一幅书法作品,至今大星家还珍藏着令尊与汪老等人合影的照片。

大星十分喜爱汪曾祺的作品,书架上,案头上汪曾祺出的书,不时地都要翻翻看看,品味一番。他曾言:现代作家中,他最喜欢孙犁与汪曾祺的作品,也最敬重孙犁、汪曾祺的为人。应艾东之请,为令尊的旧识、自己敬重的作家治印,正可谓是以印结缘,岂不快哉!大星归家后,略加琢磨,便一气呵成地为汪先生治了两方印:一为阴文:汪印曾祺;一为阳文:曾祺。大星时年35岁。据杂志社朋友讲,两印第二天送于汪老,当时就派上用场了。在《汪曾祺书画集》中,大星所治的印端端正正地钤盖在汪老的画作上。

大星于印坛成名较早。早在八十年代,即为孙犁先生刻过印。1988年,获全国第二届神龙杯书法篆刻大奖赛之篆刻金奖。有当代青年篆刻家之誉,先后曾应邀为赵朴初、冰心、华君武、方成、韩羽、王蒙、舒婷、贾平凹等奏刀,其大家风采、汉魏神韵令印坛名家高手刮目相看,赞誉有加。贾平凹于1993625日致函大星云:十多年来,许多人给我治印,数目不下四十枚,但我却喜欢您的作品。

值得一提的是,大星长于奏刀亦善于为文,时为《中国书画》主编曹鹏先生就说过,韩大星的文化知识特别是文化功底,是书画界人士中少有的。老作家徐光耀先生也曾著文对大星的边款予以简评,赞其一印四面边款,密密麻麻刻了179字,不仅刀法纯熟,且是篇声情并茂的散文;斯言诚是,非谬奖也。曾见大星之河西野僧一印之边款云:

丙寅重九,吾师丁雪先生招饮。以自制胡萝卜丝炸素丸子为肴,佐酒甚香;不觉一瓶告罄,大醉欲卧,师命作急就章一方,力辞不获。乃鼓铁笔直入,一任自然,不假修饰。恍惚间,失刃伤指,师亲为包扎抚慰。印钤红纸上。师审读再三,击掌叹曰:善哉!真鬼斧神工也。惠与佳作数纸。大星记略,时年二十有九,同客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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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星生性淡泊,为汪老治印后,间或有人问他,汪老送你书了吗?”“汪老送你画了吗?”“汪老给你写字了吧?他均如实回答———没有。一笑了之。但获知汪先生子女编印了《汪曾祺书画集》后,却忍不住给汪老的女儿和儿子写了信,打了电话;目的是,要求能送他一本作为纪念———因为,书中刊载的汪老画作中钤有他为汪老刻的那方名章。不久,大星就收到了书。书的扉页上,汪老的儿子汪朗,女儿汪朝分别郑重地签了名,钤了印。

大星如愿已偿,十分感慨,在博客上写了一篇短文,略述其事,并选发了一部分汪老的书画,借以纪念他所敬重的文化前辈。记住他与汪老的那一份翰墨缘。

崔自默与汪先生相识较晚,大约是在1997年才开始有交往;时任职于北京一家出版社,年方三十,可谓是汪老的忘年交。但他早就知道了汪先生的大名,曾读过不少汪老的作品,崔自默说:最喜欢他的散文和随笔,文字很轻松,笔墨间却饱含了人生的沧桑与豁达。自默曾去过汪老家两次,与汪老有过较长时间的交谈,还一起在北京参加过一些会议。由于自默不仅长于篆刻、书法、国画、油画、雕塑;而且一手散文、诗歌、随笔、文论亦时有卓见佳作;既承续传统、又实践创新;时有文坛奇才之誉。第一次到汪老家,就是当时任《中国艺术报》副刊主编的梅墨生带他去的。

崔自默给汪先生刻的是方闲章,是汪老的命题。文曰:莲花唱罢又一春。这是汪先生于七十岁生辰之际诗中的末句。全诗为:近事模糊远事真,双眸犹幸未全昏。衰年变法谈何易,唱罢莲花又一春。汪先生对这首诗比较满意,曾数次书写此诗赠友人。1989年,《三月风》杂志约请他写一篇随笔,同时,配发漫画家为他画的漫画头像,亦请汪先生为此漫画写几句话作为像赞,汪老便书此诗应之。

崔自默此印作长方形、朱文,工细中略带粗犷,汪老看了便说好。到汪府送印章的那天,自默特地带去了他手拓的一张秦砖拓片,那是他在咸阳宫遗址附近村落里偶然获得的。自默请汪老在拓片上题字,汪先生略有沉吟,便欣然命笔,写了八个字:秦砖楚韵,希世之珍。自默见汪老喜爱,便说下次带一块汉瓦来送给先生,再刻一方闲章。汪老顺手遂拿出几幅新作给自默看,先生看自默对其中一幅荷花叹赏不已,有索求之意,便将此画赠送自默,并取笔于此画上题款云:持赠自默。崔自默知道汪老是酒仙,辞行前邀汪老喝一次酒,说喝半盅不会伤身体,汪老也答应了。

崔自默是19975月上旬到汪先生家的。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未来得及将准备好刻有长生无极的瓦当送给先生,未来得及再为先生刻个闲章,来不及与先生对酌一番;汪老却于516日因病去世了。崔自默十分悲恸,他在《想念汪曾祺》(刊《永远的汪曾祺》,上海远东出版社2008年版)一文中深情地写道:在汪先生的追悼会上,我作了一副挽联:半盅水酒成早梦,一束莲花祭仙魂。此后,我每次到福州馆前街看望母亲时,走过那条略显喧闹的小街,就会突然想起汪先生。(责编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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