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鲁迅诗词里的鸡 鲁迅现存旧体诗共60余首,其中有5首出现了一个值得注意的意象,就是“鸡”。 1901年2月11日,即农历庚子年腊月二十三,在南京求学的鲁迅放寒假回到绍兴,其时距父亲周伯宜去世已5年,而祖父周介孚因科场舞弊案仍关押于杭州狱中。返乡随俗,身为长兄的鲁迅率二弟、三弟一起送灶。绍兴沿袭黄羊祭灶的习俗,据《后汉书》载,汉宣帝时,有个叫阴子方的人用黄羊祭灶神,因此而暴富,故后世多效此法。然而周家已经败落,送灶的供品仅一只鸡和一盘胶牙糖,至于香烛之类还须典当衣服来置办,更不要说拿黄羊来供奉了。于是鲁迅心生感慨,写下一首《庚子送灶即事》:“只鸡胶牙糖,典衣供瓣香。家中无长物,岂独少黄羊!” 鲁迅与范爱农,两人结识始于留学日本期间,回国以后又曾一起共事。1911年11月,鲁迅任山会初级师范学堂监督,即校长,范爱农是监学,相当于教务长,彼此引为知己,相处十分融洽。1912年初鲁迅应蔡元培之邀到南京教育部任职,范爱农由于性格耿介,受到新任监督傅力臣及其党羽何几仲等人的欺压排挤而失业,生活陷入困顿,那一年7月,他意外地溺水而亡。鲁迅闻讯十分悲愤,他认为范爱农的死是傅力臣、何几仲等人横加迫害造成的。于是鲁迅在《哀范君三章》中有“白眼看鸡虫”之句,“鸡虫”二字双关,不仅是“几仲”的谐音,而且喻指那些顽固守旧、争权夺利的政客。鲁迅对这一神来之笔非常满意,自认为“奇绝妙绝”。 章衣萍是二十年代文坛红极一时的作家,其成名作短篇小说集《情书一束》以三角恋爱为主要构架,却深得世俗追捧,1925年由北新书局出版,十分畅销。章衣萍因此而颇为自得,在向北新支取稿费时曾说:“钱多了可以不吃猪肉,大喝鸡汤。”章衣萍的笔下还有这样的句子:“懒人的春天哪!我连女人的屁股都懒得去摸了!”于是,在组诗《教授杂咏》中讽刺章衣萍的那一首里,鲁迅提到了丰臀、鸡汤这些事:“世界有文学,少女多丰臀。鸡汤代猪肉,北新遂掩门。”鲁迅的意思是,像章衣萍这样无聊的文人居然成了北新书局的签约作家,让他拿大量的稿费去挥霍,那北新将来的结局必然是倒闭了。 鲁迅从青年时代就立志唤醒民众变革社会,到了晚年,他更加为中国的前途和命运担忧,其诗词中充满了苍凉的色彩和复杂的情绪。写于1934年和1935年的两首七律《秋夜有感》《亥年残秋偶作》,就是他这段时期思想境界的代表之作。 《秋夜有感》辛辣地讽刺了政府当局倡导拜佛念经的闹剧。1934年3月,由考试院院长戴季陶等人发起,请第九世班禅在杭州灵隐寺启建“时轮金刚法会”,并招揽演艺界明星助阵,以祈福消灾。鲁迅对这种粉饰太平的愚民手段极其憎恶,并深感腐败政府已无可救药。“中夜鸡鸣风雨集,起然烟卷觉新凉。”在风雨如晦的秋夜,在远近可闻的鸡鸣声中,这位先觉者点起一支烟,继续他孤独的思索和探求。 《亥年残秋偶作》这一首,与《秋夜有感》有异曲同工之处,环境依然艰险,心境依然沉郁,“周围像死一般寂静”,但作者对黑暗的抗击更加坚决,对光明的向往更加执着。尾联“竦听荒鸡偏阒寂,起看星斗正阑干”,正是在忧愤中透露出强大的自信和力量。在大多数作家噤若寒蝉的年代,鲁迅“敢遣春温上笔端”,发出直面人生和现实的呐喊。而荒野鸡鸣、北斗横斜,也预示着长夜定会过去,黎明终将到来。 鲁迅笔下的这五个关于“鸡”的意象,各具内涵,分别凝聚着鲁迅不同时期的心境和思考,也展现出丰富多彩的艺术世界。公式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cda1902c24284b73f242336c1eb91a37f111328b.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