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竹林七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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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七贤”与魏晋风度(刘强)(刘强:《一种风流吾最爱》, 广西师大出版社2009 年版;《竹林七贤》,中国青年出版社2010 年版) 1927 年7 月23 日,鲁迅题为《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在这篇将近一万字的演讲稿中,鲁迅谈到了三个方面:一是魏晋文章及其特点,概括下来就是:清峻、通脱、华丽、壮大;二是以“正始名士”何晏为祖师的服药之风;三是以“竹林名士”为代表的饮酒之风鲁迅的意思当是,魏晋文章及名士们扇起的服药与饮酒两大风气,便是“魏晋风度”最重要的表现及展示。此后,“魏晋风度”便成为一大文化关键词,以之为题做文章者代有其人,络绎不绝。 1940 年,宗白华的《论〈世说新语〉与晋人的美》问世。在这篇屡被称引的论文中,宗氏开篇就说:“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苦痛的时代, 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还有两个论断深具卓识:一是“晋人向外发现了自然,向内发现了自己的深情”;二是“中国美学竟是出发于‘人物品藻’之美学”,这两句话本身也可说是中国美学史上的重大“发现”。 1981 年,李泽厚《美的历程》出版,书中第五章题为《魏晋风度》。在《人的主题》一节中,李泽厚提出了“人的觉醒”这一命题,认为正是“人的觉醒”才使“人的主题”提上日程,从而才形成了汉魏六朝这几百年的人性大解放和艺术大繁荣 九十年代以来,一些学者纷纷就“魏晋风度”著书立说,为丰富这一研究做出了贡献。以风俗为切入角度,将“魏晋风度”分疏为以下十二个面向:(1)美容之风;(2)品鉴之风;(3)服药之风;(4)饮酒之风;(5)清谈之风;(6)任诞之风;(7)隐逸之风;(8)艺术之风;(9)嘲戏之风;(10)清议之风;(11)雅量之风;(12)豪奢之风 “所谓魏晋风度,是指汉末魏晋时期形成的一种时代精神和人格理想, 具体说就是指受道家学说和玄学清谈思潮的影响,而产生的一种追求自然(与名教相对)、自我(与外物相对)、自由(与约束相对)的时代风气,以及由此在上层贵族阶层中形成的, 一种超越性的人生价值观和审美性的人格气度”。 《世说新语》下面就结合上述”三自追求”———追求自然、自我、自由———来谈谈“竹林七贤”之精神及其对魏晋风度之影响:其一,容止顺自然 所谓容止顺自然,即与我所谓之“美容之风”相关联。众所周知,魏晋之季扇起了一股对男性美之极端欣赏与追捧的风气,其事多见于《世说新语·容止》门。此一门类共三十九则,真是触目皆琅珠玉,朗然照人。其中如“蒹葭倚玉”、“傅粉何郎”、“掷果潘安”、“看杀卫玠”等典故早已脍炙人口,给人一个鲜明的印象就是,魏晋男性美是偏于阴柔和雕饰的, 甚至由于服药之风的影响,那些美男还略显病态,可说是阴柔美和病态美的结合。然而,《容止》门中所展现的男性美,远比乍一看所得之印象更丰富。除了阴柔美和雕饰美,事实上更有阳刚美与自然美。如“床头捉刀”的曹操、“腰带十围”的庾子嵩、“嵚崎历落可笑人”的周伯仁,皆属此类。而其中,最具风采的典型便是竹林七贤。《容止》第五则云:嵇康身长七尺八寸, 风姿特秀。见者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或云:“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山公曰:“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高大,伟岸,健康,明亮,嵇康的美便是一种阳刚之美。而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形容嵇康的语词全是自然化的、诗意的,其传达出的是一种“天然去雕饰”的自然审美观。再看刘注引《康别传》:“康长七尺八寸,伟容色,土木形骸,不加饰厉,而龙章凤姿, 天质自然。正尔在群形之中, 便自知非常之器。”这里“土木形骸,不加饰厉”和“龙章凤姿,天 质自然”,凸显的也是一种不加修饰、顺其自然的自然美。同是一种男性美,嵇康之美便与”性自喜,动静粉帛不去手,行步顾影”(《容止》第二则注引《魏略》)的何晏等人判然有别。无独有偶。“竹林七贤”还有一位著名的丑男,就是刘伶。 其二,思想尚自然所谓思想尚自然,则与玄学清谈之风相关联。正始时期,玄风大炽,何晏、王弼揭起”贵无论”的大旗,立论称:“天地万物,皆以无为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不成者也。阴阳恃以化生,万物恃以成形,贤者恃以成德,不肖恃以免身。故无之为用,无爵而贵矣。”何、王一边是注疏经典(《论语》、《道德经》、《周易》)的经学家,一边又是领导清谈的清谈家,所谓“清谈的祖师”。他们的玄学理路大致是“以道解儒”,这当然与调和儒道的现实政治需要有关。当时,竹林名士们沐浴时风,同为魏晋玄学清谈之风的重镇。特别是嵇、阮二人的思想,与“贵无派”的正始名士何晏、王弼、夏侯玄等大不相同,其最鲜明的理论主张就是嵇康在《释私论》中提出的“越名教而任自然”,故竹林玄学被学界称为“自然派”。如果说,正始名士继承了“老学”,致力于调和儒道即“名教与自然”之紧张关系的话,那么,竹林名士则发扬了“庄学”,“越名任心”,回归自然,他们都是庄子的隔代门徒。而且,他们真的做到了知行合一,思想上这样主张,实践上便这样贯彻,这就走向了反礼教的一面。也就是说,在儒家标举的“群己”关系之中,他们更加看重“己”———追求自我的实现和精神的张扬。容止顺自然与思想尚自然,一外一内,表里互济,共同营造了“竹林七贤”的人格基座。 求自我:“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此一种追求几乎是魏晋名士最本质的精神特质,在饮酒与任诞之风中表现最为显著。《世说新语·任诞》第一则云:陈留阮籍、谯国嵇康、河内山涛三人年皆相比,康年少亚之。预此契者,沛国刘伶、陈留阮咸、河内向秀、琅邪王戎。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故世谓“竹林七贤”。 “竹林七贤”是如何求自我的呢? 也可从三个方面来看:一是方外求我。,也是他的自我宣言。它与殷浩的“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品藻》三十五)的宣言一样,都奏出了魏晋名士张扬自我的最强音。这里,“我”与“礼”构成了不可调和的两极,大有“礼内无我,礼外求我”之意。阮籍丧母是魏晋文化史上值得注意的一大事件,我曾写过《阮籍丧母考》一文,认为此一事件是阮籍由“至慎”一变而为“佯狂”的导火线。以前阮籍喝酒醉酒,是为了避祸,本质上还是清醒的,此时的阮籍却进入精神上的癫狂状态,因此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以自暴自弃的态度继续向名教发起挑战。彼时的他已不再用语言,而只用行动来确立自我。礼法之士如何曾辈对阮籍恨之入骨,而素有“清通”之誉的裴楷却看出了其中的奥妙———“方外之人”这一指认,正是裴楷对阮籍的自我追求的一种观感。二是酒中求我。最佳代表是刘伶。刘伶在中国酒文化史上的地位自不待言, 其在中国人之精神史和心灵史上的地位尚须重新认识。在我看来,身材矮小、形貌丑陋的刘伶,却拥有一个无比强大、无比张扬的精神自我, 而这个精神自我的最佳触媒不是别的, 而是———酒。他的宇宙观、世界观、人生观无不凭借杯中酒来展示和抒发, 而深具人类学价值和哲学深度,这一刻的刘伶,不仅是位特立独行的“行为艺术家”,更是一个经天纬地、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大哲人!诚所谓“醉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刘伶通过酒,完成了自我人格的充分实现。还有阮咸, 也把喝酒这件俗事变成了狂欢甚至是图腾,阮咸们似乎在表达,唯有在与自然万物的亲和中, 人类才能更好地认清自我,找回自我。三是情中求我。在魏晋,自然与名教的冲突,实质上也是“情”与“礼”的冲突。而人们在“发现了自己的深情”之后,便再也不愿意放弃这“人之所以为人”的最重要的禀赋。 自由是否可能?一是从隐逸中求自由。这又与隐逸之风发生联系。古语说:“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汉末以来,天下大乱,正是“邦无道”之时,加上道家学说日益盛行,佛教思想润物无声,以致避世隐逸蔚成风气。降及魏晋,隐逸之风更是大行其道,不过由于政治环境之改变”,魏晋易代之际则是“隐居以避其祸”,隐逸之风是中国人精神史和心灵史最值得关注的现象,士人们“避世避地避色避言”的目的,除了亲近自然,安放自我,同时也是为了追求自由。所以,以“不事王侯, 高尚其事”、“天子不得臣, 诸侯不得友”相标榜的隐逸之风,其实也是有志之士捍卫个体尊严和独立的一种姿态。魏晋易代之际,追求自由的隐居已经随着权力斗争的加剧而成了一种“奢侈”,所谓“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就变成了“邦有道尚可隐,邦无道必须仕”。嵇康坚持不与司马氏政权合作,贯彻隐居之志,最后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如果说隐居是一种以赛亚·伯林所谓”消极自由”的话,那么在极权暴政笼罩之下,这种消极自由已经成了“禁忌”。二是从艺术中求自由。魏晋虽是乱世,政争激烈,国无宁日,但思想和学术却相对宽松,所以这一时期,各种艺术样式都达到了空前的繁荣,“竹林七贤”中人多是当时杰出的艺术家。阮籍、嵇康除了是思想家,文学家,还是第一流的音乐家,他们都善弹古琴,都写过音乐论文,阮籍还擅长围棋和箫;嵇康还是杰出的书法家和画家, 他的草书被誉为草书妙品, 唐代张彦远《书法会要》评嵇康为草书第二,而王羲之则屈居第八。嵇康的绘画造诣也很高,作品在唐代还有流传。阮咸不仅妙解音律,听力超群,而且善弹琵琶,三是从死亡中求自由在“竹林七贤”中,只有嵇康践履了这种追求自由的方式。由于出身背景、婚宦关系和个人气节等诸多原因的共同作用,仕和隐的选择问题,在“龙性难驯” 的嵇康身上尤为尖锐地表现为生与死的选择和对抗。“雅量”是魏晋人非常向往的一种理想人格, 也是最具人文内涵的一种生命境界。雅量可以理解为人的胸怀博大, 气量宽宏,临危不惧,处变不惊,不以外在环境的变故,改变内在人格的稳定性。雅量常常成为人们评价名士雅俗、优劣、高下的重要依据, 嵇康一生热爱自然,追求自我,崇尚自由。作为“竹林七贤”的灵魂人物,他最能体现士人或者知识分子应该具备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其立身处世,为人为文,光明磊落,彪炳千古嵇康的伟大人格完型于他的“广陵绝唱”“风骨”、“风度”与“风流”这三个概念全来自汉末以来的人物品藻和人伦识鉴。大概言之,“风骨”指人的风力、骨气,表现在人格上有刚烈、清峻的特点;“风度”则指人的风神、气韵、器量、识度的高妙;“风流” 则很难就字面去诠解, 略有广狭二义,广义包括前面的风骨和风度,狭义则似可理解为不执着于某种既定价值、率性任情、具有审美性和超越性的人格状态,最具“风骨”的当推嵇康。嵇康实则继承了汉末清议名士陈蕃、李膺以及后来的士林领袖孔融的铮铮铁骨,他的死亡,宣告了清议的终结。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d18a3c6d5f0e7cd18525361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