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社会学:赛德曼、吉登斯和布洛维 摘要:本文认为,关于社会学危机的讨论即是社会学的自我反思,其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牵涉到社会学这一学科的未来走向和发展前景问题。通过对以赛德曼、吉登斯和布洛维为代表的三种观点进行分析,我们认为社会学的危机这一命题是一个有关“社会学存在危机了吗?社会学面临着什么样的危机?它将走向哪里?”的开放的命题,对这一命题的回应将影响到社会学的命运和走向。 关键词:社会学;危机;赛德曼;吉登斯;布洛维 1970年,美国社会学家古尔德纳在Basic Book出版社出版了它的专著《即将到来的西方社会学危机》。书中指出,美国社会学界几十年来占统治地位的帕森斯主义,代表了西方社会与社会学理论之间的一种相互适合。而20世纪60年代后各种社会冲突、运动浪潮的出现,使原有的社会秩序以及关于秩序和进步的观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主流社会学和社会学家也遭遇到严峻的挑战。(吴小英,1999)这本书的出版开启了社会学的危机时代,在布洛维看来是美国社会学第三阶段的标志性成果。[1]由于“社会学的危机”这一命题关系到社会学的前景和未来定向,所以这一问题至今仍处于社会学的核心,关于危机的讨论也仍然屡有出现。 一、激进的赛德曼 当前一种激进的观点认为,社会学,特别是在最近的20年里,已经达到了迷失自我的程度(赛德曼,2002:5)当代社会学的学科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已经与古典社会学分道扬镳,二者唯一的相似之处仅仅是当代社会学沿用了“社会学”这一学科名称而已。当代社会学对于经典社会学理论的推崇也只是因为,它面对自身的文化窘境、以及社会学走进学院时,必须确立自身的合法性,因而经典理论本身只是当代社会学在处理自身学科地位时主观制造(making)出来的。事实上,当代社会学在实践中往往忽略经典理论,而且经典社会学家自身都不相信当前这种关于社会学起源的叙事(connel,1997)。而拯救社会学,便是要拯救它“失落的承诺”(赛德曼,2002:2)。赛德曼以1989年的美国社会学年会为例,对社会学的危机进行了诊断。该年会的主题是“宏观与微观的相互关系”。赛德曼指出: 我想,那是1989年啊,我们正身处自越战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全国危机的中心——旧金山。当时艾滋病已经夺去了上万人的生命,已染上这种传染病的人估计数以万计。艾滋病是一个重大社会事件。就在这场社会危机的笼罩下,就在艾滋病所造成的混乱随处可见的旧金山,几千名社会学家汇聚到此。这些人不把讨论的焦点定在艾滋病引起的社会危机上,定在个人、艾滋病与制度之间紧张甚至致命的关系上,不去分析个体、社区和机构对艾滋病危机所表现出来的有时相当勇敢、有时应受谴责的反应,而是聚到这里来澄清宏观与微观之间的关系!(赛德曼,2002:3) 与赛德曼类似,一些社会学家提出了“为了谁的社会学”的命题,主张恢复社会学在古典时期的道德承诺,使社会学既保持概念分析和经验分析的丰厚传统,同时又恢复其公共角色和公共权威。事实上,“为了谁的社会学”是“可能的社会学家”(would-be sociologists)为反抗社会学现有秩序而发出的呼喊,这些激进的社会学家通过对当代社会学进行彻底的批判性反思,试图打破社会学的现状,重构社会学的秩序。 二、吉登斯的理性 面对社会学系被取消、社会学学生减少、以及人们对社会学的种种非议。吉登斯对社会学危机问题的介入以一连串的提问开始:“社会学真的是不景气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是美国的现象还是全世界都如此呢?抑或总像社会学的批评者所宣称的那样,社会学一直就是一个烂摊子?”(吉登斯,2003:3)相比前述激进的社会学家而言,吉登斯对“社会学危机”的问题表现出了相当的乐观和自信。他认为当前社会学的危机主要是美国社会学的危机。美国社会学过于专业化和迷信数量分析导致了当前的问题,而事实上美国已经不再是世界社会学的中心,当前社会学的重心特别是社会理论的重心,已经由美国转移到了以欧洲为代表的其他地方。吉登斯指出: 从纯粹统计学的角度来说,英国社会学并没有像美国一样在走下坡路。高级社会学并没有衰弱,而是非常流行并且繁荣发展。在大学招收的学生中,与其他专业相比较,社会学专业至少是稳定的。(吉登斯,2003:6) 如果人们拓宽一下自己的视野并且回到一个更加国际化的角度去看问题,我们就很难说社会学目前是落后的。今天,在整个社会科学甚至人文学科的争论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大多数问题都引进了社会学的内容。在后现代主义、后工业社会、信息社会、全球化、日常生活变革、性别与性、工作与家庭性质的变迁、底层阶级以及种族问题的论争中,社会学者都领导着潮流。(金小红,2008) 在吉登斯看来,所谓的社会学的危机只是社会学权力的转移问题,而当前社会学的主体并没有面临危机。如果说社会学所证明的问题是公众先前已经熟识的现象的话,那是因为社会科学遵从了一种双重解释学。即社会科学概念与社会世界存在一个“相互渗透和吸收的过程”(吉登斯,2003:74),社会科学在把行动者作为研究对象的同时,普通行动者也会掌握社会科学的概念,使这些概念成为他们思考问题、进行实践的组成部分,这些概念从而也进入公众的日常生活,成为他们日常生活的组成部分。因此,社会学的一些研究问题“是人们多少了解一些的”(吉登斯2003:4),而这并不构成“危机”的理由,也不能成为推翻当代社会学学科合法性的理由。 三、布洛维:公共的救赎 麦克•布洛维介入社会学危机问题的路径十分独特,他首先从美国社会学发展的阶段着手,认为美国的社会学历史到目前为止经历了“自由主义的实用性”阶段、“狭隘的实用性”阶段以及“批判社会学”的阶段,三个阶段一个前后相继的过程,并认为走向下一阶段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趋势。他认为社会学按分工的不同可以分为专业社会学、政策社会学、批判社会学和公共社会学,专业社会学在当代美国的支配地位是它在与公共社会学、政策社会学和批判社会学的持续对话中得到不断强化的。从社会学的“发展阶段论”和“分工论”出发,布洛维流畅的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下一个推动社会学的力量将来自哪里?”(布洛维,2007:38)。接下来布洛维提出了自己的公共社会学理想:“专业社会学如今已经足够成熟和自信到去回归其公民的根源,和从一个优势地位上来推动公共社会学。” 从布洛维的思路中我们可以看出这样的逻辑:美国社会学的发展是有期阶段性特征的,而每个阶段都有它所要处理的特定问题,并不能以今天的尺度去衡量过去美国社会学的优劣,而社会学是发展的,也不能仅仅停留在过去的尺度上来进行今天的社会学研究。备受指责的美国社会学过于专业化问题,不仅在过去不构成一个问题,而且也是下一阶段社会学走向公众的基础。事实上,布洛维在《保卫公共社会学》一文中明确表明了对美国社会学“衰退论者”的两点不同意见:首先,他不同意衰退论者对社会学现状及社会学内部权力平衡的判断;其次,他不同意衰退论者对社会学所受威胁的看法(布洛维,2007:33-34)。 布洛维在推动其公共社会学理想的同时,不忘为美国社会学辩护:社会学在20世纪80年代的衰退仅仅是一个短期现象,而今天的社会学早已克服了萧条,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时光(布洛维,2007:34-35)。我们可以看出,在布洛维眼里即使美国社会学也没有发生危机,社会学在今天所要做的只是在之前成果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也就是迈向公共社会学。 四、小结 以上是关于社会学危机命题的大致三种观点。我们发现当前这场争论的认识论基础远非是“社会学正在面临危机”这样一种结论式的命题,而是当代社会学家通过对学科本身进行反思从而提出的“社会学存在危机了吗?社会学面临着什么样的危机?它将走向哪里?”这样一系列开放的命题。通过对这一系列问题的回应,胸怀学科理想的社会学家试图实现社会学理论与实践的突破,拓展社会学的胸怀和视野。然而我们不能就此说,学界对前一个命题(即“社会学正面临着危机”)的讨论不存在,而是这些讨论很难对社会学的走向造成什么影响,因而不能作为一个问题进入一个学科的核心。对此,布洛维给这些没有抱负的悲观主义者以这样的评价:“现在,胆小鬼都回家歇着了,而社会学,在他们眼中,正面临着危机”(布洛维,2007:34)。 虽然不同的社会学家从各自的理论旨趣出发,对社会学危机的问题进行了不同的阐述,我们仍可以从其中发现一些共同之处。首先是,社会学正在也必然发生转变,这大概已经成为当代社会学的一个共识。所以,有学者指出西方社会学界在20世纪和21世纪之交的主要动向,大致可以用一系列的“转向”和“终结”来概括(成伯清,2006:56)。而这些转变所发生的基础应当是当代社会生活所发生的一系列转变。其次是,当代社会学应当重视古典社会学所留下来的精神传统,保持对公共事务的关心,从而树立良好的公共形象,这也是一个学科发展的根本。 参考文献 [1]布洛维认为,美国社会学经历了如下三个阶段:自由主义的实用性、狭隘的实用性和批判社会学,古尔德纳和他的著作为第三阶段奠定了里程碑,并认为前三个阶段的发展为第四阶段,即公共社会学的发展提供了推动力。(布洛维,2007:37-39) [2]布洛维,2007,《公共社会学》,沈原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3]成伯清,2006,《走出现代性:当代西方社会学理论的重新定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4]吉登斯,2003,《为社会学辩护》,周红云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5]金小红,2008,《安东尼·吉登斯的结构化理论与后现代主义思潮》,《国外社会科学》,第1期。 [6]赛德曼,2002,《导言》,载赛德曼著《有争议的知识:后现代时代的社会理论》,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7]吴小英,1999,《社会学危机的涵义》,《社会学研究》第1期。 [8]Connel,R.W.1997,“Why Is Classical Theory Classical?”The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102(6):1511-1557.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d34ee135ce22bcd126fff705cc17552706225e0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