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雪因缘图记》序 龚自珍 1．《鸿雪因缘图记》者，兵部侍郎江南河道总督长白麟公之所作也。自髫（儿童）丱（guàn儿童 ）之岁，至四十岁，为图八十，是为第一卷；自四十至五十，为图复八十，为第二卷。其第一卷，阮相国、祁尚书序（为作序）之矣。道光辛丑秋，自珍游淮，以（凭身份）内阁后进礼（近照礼节）谒（谒见）公浦上，睟（suì温润）乎其容，慰劳有加，使自珍缀言于第二卷之简端。微（如果 没有）公命，自珍固（本来）有所欲言，重（再，加上，又）以（因为）公命，乌（哪里，怎么）能无言？ 如果没有麟公的要求（吩咐），我本来也有想讲的话，(现在)加上他的要求（吩咐），【现在又因为他的要求】，我怎么能不说话呢？ 2．古今名臣硕辅所遇之世不齐，为承平之臣易乎（）？为忧劳况瘁（忧虑劳苦尽心尽力）、盘根错节（形势复杂）、立奇功、戡（kān平定）大变之臣易乎（）？则必曰为承平者．．．．．．．．易矣。虽然，固有辨。 今（假使）使（假使）所遇而永承平无事也， ①起家（由平民而晋升为官员）功名，致身（出仕）华（wǔ厚）（显贵），一切勿问，固（本来）不得预于贤大夫之数。 ②其人固良易贤矣，不甘以（通过）科名华竟（完结终了）矣，不过博览书史，周知掌故，上足以备人主燕（安逸）闲之顾问（咨询），宦辙（）所至，宏奖士类，进（推荐）其春华秋实（学识渊博品德高尚）之士而扬扢（jié 举用提拔）（使显扬）之，其人虽贤，诚（确实）无甚难及者。 ③若乃（至于）内韫韬略，外示纾余（宽闲），蓄孟门、积石于方寸（心），可以谈笑生风雷（谈笑中显露出自己的见解），而汪洋（心胸宽广）澹涵（淡泊），冲（谦和）乎夷（平）易，猝有事变，投袂（甩袖）而起，若劲弩激箭之发，若储之数十年于其怀抱间者。之（这）人也，盖于（对于）天下可以常（正常）、可以变之全局大势，烂熟于胸中（状语后置），岂寻常意计（心意）所能以（凭）臆轩轾（评定高下，褒贬抑扬）者？今我麟公，殆（大概）其人哉，殆（）其人哉！ ．．． 这样的人，对于天下可能秩序正常也可能会突然变化的全局形势，在心里已经极其熟悉了，哪里是寻常的心思能够凭臆想去褒贬抑扬呢？ （1）致身 《论语．学而》:“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原谓献身。后用作出仕之典。 （2）燕： A.通“宴”，安逸，安闲。 燕居（同“宴居”，闲居）：虽燕居必冠。（《史记万石君传》） 燕见（同“宴见”，帝王闲暇时召见臣下）： 丞相弘宴见，上或时不冠。至如见黯不冠不见也。（《汉书·汲黯传》） B.通“宴”，宴饮。 是时，上未置太子，与孝王宴饮。（《汉书·梁孝王刘武传》） 古往今来那些著名、贤良的辅佐之臣所经历的时代是不一样的，是做太平时期的臣子容易，还是做一个忧虑劳苦、竭尽心力，在艰难复杂形势下建立伟大的功勋、平定重大事变的臣子容易呢？那么人们一定会说在太平时期做臣子容易。 虽然这样，我仍然想再分析分析。假如今后我们经历的是永远太平无事的时代，有些人发迹于功名，出仕显贵，于是其他事情一概不闻不问，这样的人本来不能算在贤能的官员之列中的。 有些人本来就优秀高尚，他们不甘心满足于通过科举功名显贵终身，也不过是广泛地阅读各种经史典籍，详细了解以往的典章制度，这样，他们对上可以备皇帝闲暇时的咨询，他们不论去哪里做官，都会大力奖掖读书人，推荐有文采品行才学的人让他们显扬，这些人虽然有德行才能，但确实没有什么难以达到的地方。 至于有人心有谋略，外表看起来却悠闲平静，把孟门、积石这一类险要的地形牢记在心里，能够在闲谈中表露出自己的见解和抱负，而又心胸宽广，谦冲平和，一旦有突发情况，就甩袖（激动奋发）而起，好像强劲的弓弩射出的疾速的箭，好像应对方法已在他心中储存了几十年。这样的人，对于天下可能秩序正常也可能会突然变化的全局形势，在心里已经极其熟悉了，哪里是寻常的心思能够凭臆想去褒贬抑扬呢？现在的麟公，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大概就是这样的人！ 3．百有六十图，虽亦谈人伦之乐事，侈（显扬）门内之祥和，簪笔以入，承轺（yáo．．．．．接受任命）（）以出，无亢厉（激昂）之言，有回翔（悠闲舒适）之态。公弱冠通籍（做官）于全盛之朝，家世翔华（高贵荣显），山川清晏，宜其然也。然而微窥公行部（巡视）所及，山川形势，人民谣俗，古迹今状，皆备（详细）载之，弗为无本之说，与不急（紧急）．．．．．之言，而又问民生之疾苦，讨军实之有无，天下形势，半在于（在）是（这）。而姑韬晦（收敛隐藏）其所学，不欲张大其名目，以托于百六十篇之绘事记云尔。 在一百六十幅图中，虽然也谈到了人间亲情的快乐，显扬家族的吉祥和睦，带着笔墨去上朝，接受任命去外地巡视，没有激昂慷慨的话，而有悠闲自适的神情。麟公刚刚成年，就在兴旺发达的朝代做了官，家世高贵荣显，天下清平安宁，自然养成了他这样的风度。然而稍微注意一下麟公巡行视察所到的地方，山脉河流、地形地貌、百姓的风俗习惯、古代遗迹的现今状况，都详细地记载了下来，不说没有根据的话和不要紧的事，而又询问人民生活的难处，研究军需的有无，天下的形势，有一半在这些图中反映出来了。然而麟公暂且隐藏自己的学问，不想显扬自己的名声，而寄托在自己的那一百六十幅绘图记事中而已。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df8f6a43710abb68a98271fe910ef12d2bf9a91c.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