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见到那片荷塘是在五岁,在祖母家的不远处,我看见它的时候,正是寒冬腊月,湖面上结满了冰,只剩下一束束枯黄的叶杆,秃废地耸拉下腰杆,远看像已近垂暮之年的老人,摇摇晃晃,好似一阵风吹过,便再无它影踪了。
我问祖母,为何要留这样一个破败不堪的荷塘?祖母笑着对我说:“啊,那是还没到时候,等到了盛夏,你便会看到一池子的荷花哩!”
又过了几年,在一个盛夏,我又回到了那个地方。而这次,却是为我的祖父奔丧,夜晚,祖母倚着门框,望向天上孤独的月亮。消瘦的身姿仿佛下一刻就会迎风而倒,这不禁让我想起寒冬里那些荷叶杆。
安慰完祖母,我披上外套,轻掩好门,走向记忆中的那片荷塘。月光铺满了小路,不知名的蝉引领着我,鼻尖上萦绕着泥土的味道又夹杂着一丝丝的荷香。穿过灌木丛,我来到了荷塘边,果真,满池的荷叶,中间立着三两朵绽放的荷花,应是开放多天,花瓣边缘已微微泛黄。与冬天的景色不同,夏天的荷塘,仿佛注入盎然的生机。
月光泻在大片大片的荷叶上,隐约可见仍在上面休憩的昆虫,无数即将绽放的荷苞穿梭在荷叶中间,联想冬天的衰落、生命的结束,又何尝不是意味着新生的重启。世间万物,天地轮回,左不过是生命的结束与新生命的开始。昙花一现让无数人倾倒;蝉埋于地下十年,只为歌唱一个短暂的夏季。这池的荷花,穿透污泥却开出圣洁的花朵,而埋在池中的根,也是美味的食材---藕。即使在冬天它是那样的破败不堪,可到这夏日,便也是它的重生之日。
“啪!啪!”无数的荷苞选择在这片月光下绽放。如爆竹般清脆响亮的声音,在歌颂自己最美的姿态。荷香四溢,娇美的荷花如凌波仙子般静立在月光下,正应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不卑不亢,夏开秋落,这便是生命的荷香了吧。活着,便要在世人眼前展示这旷世之姿,而花败之时,便遵循定律,化为尘泥。
我多么希望我的生命,也能化成这荷香,不求死后是何面目,但求在这生命短短的岁月中,能留下存在过的痕迹,绽放出最美的姿态。把苦难当做跳板,把清洁当作自身的要求。生命,或许本该如此。
生命如荷香,悠悠我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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