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书写及其他(随笔) 谷禾 在当下,对乡村的书写越来越被指认为“落伍”和“土气”,其罪状之一就是其书写者大多已脱离了乡村和土地,成为都市的漂泊者或定居者,写出的作品当然也是臆想的被净化的“蓝天、白云、田园牧歌”,而缺少真正的现场感和必要的思想深度、批判精神。作为当下诗歌的在场者,我不想指责这种批评的偏颇和先入为主,但在认同其可商榷的同时,更想以自己为例证,从源头进行一些冷静的探讨。 在我看来,社会学范畴的乡村和诗学意义的乡村并非同一个概念。这就牵涉到在今天我们如何定义诗学意义上的“乡村”?是否可以把诗人的“乡村”释义为故乡和村庄,或者再进一步释义为出生地和童年? 作为被指责的对象之一,我从在长期生活的城乡结合部的过程中发现了自身的命运:我持续的写作最终只不过是为了确立自己作为一个乡村赤子的身份而已。在这一漫长的过程中,眼前的都市不是强化这一命运的帮凶,身后的乡村亦并非确立这一身份的后盾。乡村如同记忆和童年一样一去不返,我也将“被它一点点收回”。 我这个世界一定有一个高于人类的存在,它随物赋形,充满了神秘和不确定性,让我心存敬畏。在我发现命运与确立自我身份的过程中,“我是谁?”始终是一个误解的追问。放到大时代背景下来看,在我们这个二元社会,城市和乡村族群界限如此分明,彼此甚至深怀“敌意”。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更多的人正安居在都市里或义无反顾地走在进入都市的路上,享受着现代文明的成果,城市内部的“冲突”并不妨碍其光芒的强悍辐射。正是从这个维度来讲,我从没有把它视为强化个人命运的帮凶,正如我也不认为乡村是确立自我身份的后盾一样。 相较于老庄和孔子,我们生活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有研究证实,当下每一天所产生的信息量,超过了彼时100年的信息量。生命在成长,时代日新月异,古老的诗意不断消亡,叶芝描绘的“一种可怕的美在诞生”。故乡(或者说童年)在一去不返,无论何种形式的留恋,都不可能让它停下来,更无法阻止它一去不返。这是一个悲剧,也是一个喜剧。“若干年后把住所安置城市的边缘,说明我心向原野/却又被名利的藩篱羁绊/你怀疑我虚伪吧,但请不要怀疑我来自那里/最终还将被它一点点收回。”我在《原野记》中这样写,并非在疾速流逝的时间里,我恰到好处地找到了“城乡结合部”这样一个可退进的地方,而是必然落脚于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这是不可逆转的命运,我唯一的选择是顺应它——也没有人能逃脱这样的命运!人类从自然里诞生,一步步走到终点,最后化成灰烬和泥土,回到分子的形式,继续参与宇宙的轮回。人类如此,一只蚂蚁如此,所有的天体也是如此。这无关因果,也无关诗歌,而是宇宙运行的规律。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0293c336677d27284b73f242336c1eb91a37336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