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性爱遭遇社会学：韦伯与福柯的性社会学 这篇会引用直白的性描写，但是不是色情小说那样的挑逗，而是对于性行为的 最真实，因而也是最露骨的描写，从而揭示人类性 行为在社会学研究中的重要地位。如果无法接受性描写的，那请可以到此为止了。当然， 写到这里，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书呆子了，所以我继续警告：对于社会学 理论没有兴趣的，那也请到此为止吧。 博洋是这样评价我接下来将要写的内容的：任何一个有性经验的人都可以说点类似的话出来，这不就是社会学所谓的民族志研究么？我觉得恰 恰是这种误解，对于社 会学而言是最最致命的。不仅是民族志研究，还是其他任何方法论指导下的社会学研究，如果没有了一个 理论框架的导航，那就根本称不上是一个社会学研究。我说 的这个听上去很简单，哦！不就是一个理论框架么？没错，任何一篇像样的社会 学文章，都能扯上几句理论框架，但是能够把这个理论框架转变为一个“导航系统” 来指引社会学家寻找和组织经验材料的，才是社会学的上乘之作。这 篇博客的第一个目的，就是以人类性行为为例，看韦伯和福柯是如何分别用他们的理论框架来导 航“性行为”的经验材料的。 这篇博客的第二个目的，其实才是我的真正目的。这两天在燕曦上有一个人写自己的性经验，燕曦的性版是匿名的，所以大家写起来都比较放 开，但是这两天出现的 这个以“体验”为名的一系列帖子，绝对是惊世骇俗之作，我接下来会引用其中的一些段落，来进一步说明韦伯和福 柯对于人类性行为的关注。 先说韦伯是如何处理性爱的。在韦伯那里，对于性爱的 研究，根植于他对个社会各个领域的划分。韦伯认为，社会中的宗教领域、政治领域、艺术领域、性爱领 域、 知识领域等等等等，都是互相隔绝的，它们各自有各自所崇尚的最高价值，這些价值相互冲突，不可调和。比如，宗教领域和性爱领域高度冲突，因为宗教领域认为 神圣感源自上帝，而不可能来自人间，然而在人类性行为中，由于高 度的精神刺激，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某种神圣感，这种神圣感被宗教所高度排斥，因而宗教形成了 某种“节欲”的哲学；再如，知识领域和性爱领域也是高度冲突的，因为知识领域崇尚极度的理性化（也即韦伯“祛魅”这一提法的来源）， 然而性爱领域是纯粹的 非理性享受，这种享受拒绝任何理性的分析，而完全服从于人类的原始感 官刺激。基于这一宏大的理论框架，韦伯对于性爱的分析入木三分！我想指出的是，韦伯的 这种深刻分析，无法脱离他的理论框架而存在，因为当他在分析性爱的时候，他始终着 眼于性爱和其他各种人类行为的根本矛盾，从而揭示了性爱最 根本的内涵。 但是令人咋舌的是，燕曦上的“体验”系列，绝不亚于韦伯的分析： “最重要的就是忘掉理智，失去记忆与概念。他做爱时间往往很长，节奏控制的很好，这样让我有机会逐渐进入到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在我 理性尚存之时，我的表 情依然是那种貌似痛苦，而且是越舒服越“痛苦”，叫声听起来也像在受虐；一旦进入到丧失理性，上半身失灵，只 有下半身在狂欢高歌，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脸上 变为一种淫荡的笑容，无限疯狂地渴求着他，阴道恨不得把他整个人都吞进去，那时他叫我喊什么就喊 什么，他越骂我我越兴奋，他突然抽出去说“我没有了叫别的 男人来操你好吧？”我马上说“好啊！”，他说“你要几个？”我说“十个 吧”，——这在正常状态下是根本不可能的——于是他骂我浪，叫我求他进来，我拼命求 他„„于是感受到他高潮的来临，我在一阵痉挛和 叫声中抱住他晕过去„„” 这是一种多么让人惊讶的状态！我被这一段露骨而真实的描写彻底感染了，这是一种无比真实的心理描写，但却又同时让人如此难以置信。矛 盾和冲突彻底地贯穿在 这位匿名作者的性体验中，上半身和下半身被彻底的割裂，两种完全背道而驰的思考方式，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然 而两者同等地存在于我们每一个人身体里。在任 何一个人性充分表达的场合中，两者让人无法取舍。然后在事后，作者却又深深自责： “在多年来所受的教育里，这是不被允许的，是可耻的。公 然享受性快感的女人不是妓女就是荡妇，那么即使在自 己男人面前，这种心理负担也不是瞬间就可以消除的。” 这不仅是由于“多年来所受的教育”而产生的矛盾心理，而是人类性行为从根本上和人类理性的背离。韦伯对于性行为的分析到此为止，韦伯 说，因为這些冲突，我 们必须做出选择，选择某一个领域的特定价值之后，我们就属于了某一个领域的人，当我们再参与到另一个领域中，我 们就会变得格外痛苦。所以当这个社会已经被 高度理性化，科学占据高地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接受了知识领域的最高价值：理性。于 是在当代社会中，性爱的享受成为了无比私密的活动，我们不齿 于性 爱的享受，并且希望将这种非理性的快感永远雪藏于卧室之中。（这便解释了为什么只有在燕曦的匿名版才能出现如此优秀的作品。） 也正是在这里，福柯找到了他对于性行为分析的切入口。在福柯的理论框架中，权力就像空气，但却是一种无比粘稠的空气。在这种权力组成 的大气里，找不到使用 权力的人，也找不到被权力影响的人，但是所有的个体都被无处不在的权力所控制着。权力的大气之所以是粘稠的，因 为权力对于我们的生活施加了一种紧凑感，能 推动我们在一些情境中作出自己都料想不到的事情。在福柯的这一权力分析框架中，他引入了对于爱欲的 经验分析。福柯的“性经验史”（也译作“性史”）可以说 很大程度上是他自己的一个投射。福柯在妓院的生活和学者的生活之间徘徊，当 他在妓院里的时候，他试图打破学术权力的压制，尽情地享受爱欲，但是他发现自己 被权力持续地作用者，隐隐地陷入无能为力的痛苦状态中；当 他走出妓院，用他憔悴的身体去思考爱欲的时候，却又被爱欲深深吸引，无法专注思考，迫不及待地要 投身于下一个性游戏中。这种权力视角下的性爱和“体验”的作者所描述的惊人相似： “对我这种极为敏感的人而言，这种虐待也非同小可。试想一个女孩子从小到大，无论或坐或站，作为淑女腿分得太开都是不好的。现在不但 被强行分开，而且光着 身子，将自己最为秘密的私处张开在一个裸体的男人面前，这是何等羞辱的感觉。只有一个念头能拯救这种羞辱，那 就是告诉自己：啊，我爱他，我是他的，他对我 怎么样都可以„„” 性体验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自己所能理解的范围，任由无处不在的权力随意宰割： “在最癫狂的时候他会说粗话，——男孩子学些粗话真的是很必要的，否则在床上说个话也文质彬彬的就太搞笑了，当然女孩子接 受粗话的程度也因人而异，但是在 床上不是讲文明讲礼貌的时刻，而是兽性勃发的时刻，脱掉那些伪装吧，——他骂得越狠我越兴奋，我就 不写了否则用官方语言来说未免太“不堪入目”。。。举个 例子，骂“*死你！”，穷尽可能的动词替换。。。而且，兴奋程度会随着词汇意义的强弱 而变化，比如，如果是“玩死你”，程度就弱多了„„那时看男人喘着粗 气一递一声地来羞辱你，还要求你自己也骂自己，精神上的受虐居 然会让身体达到高潮„„真是无可解释。” 这样的描述太真实了，对啊，“真是无可解释”！正是在这样几乎无可解释的情境中，福柯一边尽情享受，却又一边痛苦地思考着：这就是权 力如何像一个看不见的 龙卷风，把我们推向一个我们自己无法解释的目的地，并且通向目的地的整个路径都是无法解释的。这就是福柯眼中 的权力，在性行为中得到了最充分的论证。 除了韦伯和福柯，涂尔干在他的现代性理论中分析“人类教”（the religion of humanity）时，也指出了性爱的矛盾存在。齐美尔更是花了大篇幅用他的形式-内容分析框架来解释男女调情是如何可能的。 這些都懒得写了。总之，在整 个社会学理论演进的过程中，性爱成为了社会学家理论 框架中的一个明星，不仅因为这种矛盾的存在深深吸引着社会学家的眼光，更因为在对于这种矛盾存在的分析 中，我们发现了一个个关于社会最真实的故事，它们就成为了社会学理论。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4143d41fff00bed5b9f31d9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