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事:麦口(谭丰华)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有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每当吟咏这首脍炙人口的《观刈麦》,我就会想起家乡里五月收麦的场景。 地处苏鲁交界的家乡,对收麦子这个农忙季节称“麦口”。从小对这个词就有些不解,这个季节为什么称“麦口”?慢慢长大后亲历数次收麦、播种,对“麦口” 一词才有全新的认识。 进入农历五月,布谷鸟似乎更勤快,天刚蒙蒙亮,就在林子里、高空中一声接一声叫个不停,这是在催促庄稼人抢农时“割麦耩豆”吧。当地人一直流传这个说法:“蚕老一时,麦熟一晌。”还有的说:“一夏抵三秋。”原本泛黄的小麦挺起饱满的麦穗,经两天热哄哄的西南风一吹,一夜间变得金黄灿灿。麦子怕朽头洒落地上,加之不长时间苏北鲁南地区又要进入梅雨季节,所以称收麦子为“虎口夺粮”,后来就把这个季节称之为“麦口”。 儿时非常喜欢这个季节,因为在这个季节里,上学的路上听声声入耳的布谷叫,给自己带来愉悦的同时,也预示着收麦子的季节到了,此时和伙伴一起揪两穗在手中搓一搓,放到嘴里,那种清香至今回味无穷。这段时间待到逢集日,大人便张啰着到集市上买来镰刀、杈子、扫帚、扬场锨,临割麦这几天也备一些咸鱼、辣椒、黄瓜之类的食材。小麦完全蜕去青绿色,即正式开镰。 上世纪的八十年代,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后,村民种粮的积极性被催化,大家都好像蕴藏着使不完的劲。每逢到麦口,千村万户便打起了“虎口夺粮”的恶战。村民为避开中午滚烫的烈日,天刚亮就早早下地。这时田野里飘着馥郁的麦香,向远处看,田间氤氲茫茫,幽邃的天幕点缀几颗迟归的星星,寂静的麦浪中一时热闹起来。挂着晨露的麦穗在朦胧的月色中挺着沉甸甸的腰杆,互相磨擦着,发出嗦嗦的响声。麦田中人影晃动,镰刀闪闪,割麦的“嚓嚓”声不断的向远处传递,割麦人的身后出现一片片齐刷刷的麦茬地,一个个捆好麦个均匀地排列开来,麦田慢慢瘦了。 太阳懒洋洋得从东方升起,邻家才过门的新媳妇也来参战。她乌黑的头发,梳成两条不长的羊角辫垂挂在耳旁,上方还扎上两个大红色的蝴蝶结,好像两只漂亮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粉红色的的确凉衬衣包裹着丰腴的身体,透出农家姑娘健康的美。小媳妇手提镰刀,引来地里一阵轰动。 邻家大嫂首先开炮,“您三婶子!才进门几天就割麦?要是我就在家烧茶燎水,伺候伺候一家人就行了,是不是刚过门就知道疼男人啦?”“对呀!新媳妇出马,一个顶俩!”小愣头青附合着。“光练嘴皮子,人家新媳妇,不该你说的,快割你的麦。”愣头青的媳妇嗔怪说。麦田荡漾起阵阵笑声,小媳妇矜持笑笑,地里的劳动气氛因她的加人而轻松活跃。 当地人有句俗话说“对谁不睦,劝谁盖屋。”意思是说,当年踩土墙盖屋是十分艰难的活计,不但浪费财力,更主要的是几间屋盖起来也把人累得半死,割麦亦如此。 我为一家之主,学校放麦忙假回来后,等待来的是一场劳筋苦骨的麦收季。这几天,天天顶着星星走,披着月色归。头顶炎炎烈日,手腕被麦芒扎得泛起片片红斑,脚被热浪蒸得发臭,上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两个时辰下来腰酸背痛,有时难以忍受就仰躺在麦个上挺挺腰,就这短暂几分钟也给我带来一些惬意。抬起头来看看百米远的地头,心生畏惧,镰刀在手中直打转。刚上高中的大儿子、刚读五年级的小儿子也被老婆赶来学“手艺”。一开始小儿子像模像样,速度还挺快,不一会,三垅麦子齐刷刷被割倒,老婆一个个捆上。临近中午,热浪难当,两个孩子热得脸如红鸡蛋,汗水湿透了衣衫,兄弟俩累得无精打采,齐声央求“妈妈回家吧!妈妈回家吧!”我虽然不断为他们鼓劲,但回家的念头远远超过他们,就等老婆下口头指示。 日复一日的磨镰刀、下地、运输、垛场,一个星期过去,田野里已变成平整的麦茬地,村头的打谷场上堆起鳞次栉比的麦草垛。照当地人的说法,也就是“净湖了”。接下来的任务仍不轻松,麦个一个个铡下来,反复晾晒几遍,垛成垛,然后再几家联合起来用固定脱粒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7433bc949d3143323968011ca300a6c30c22f1f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