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粮仓 作者:袁祥华 在那个火红的年代,袁浦公社各大队的名自东向西依次为:东方(东江嘴村)、朝阳(外张村)、卫星(老沙村)、吴家(吴家村)、友谊(小叔房村)、五一(袁家浦村)、八一(新沙村)、红星(小江村)、立新(兰溪口村)、红旗(夏家桥村)。唯独吴家村没有起一个带有红色元素的队名,反而还在村里建了两座土黄色的粮仓。粮仓从空中俯瞰好像一对硕大的乳房,哺养着吴家村民。 粮仓的两座仓房南北分置,平面圆形,直径有十余米,与三层楼房齐高,土坯壁体。壁顶设有四个花格子通气窗,在仓内的粮食可以顺畅地呼吸,同时也有了采光。北仓为六角赞尖顶覆小青瓦,南仓用水泥铺筑坦拱穹顶。在那个没有大型机械设备施工的年代,靠人力建起这两座仓库,是吴家村的一项超级工程。 两座粮仓从侧面看又像一对牵着手的伴侣,并立在村道旁。两仓间楼梯是她们相互牵着的手。楼梯设有三个平台,从地面起分别可从左右两侧横向台阶上去在第二个平台相会,再直往上走十几个台阶,就到第三个平台,两边分别连着南北两座仓房上部的入仓口,稻谷通过人力抬上来,从入仓口倒入仓库。低部开有单扇木门,斜对着道路。 仓库的东面有一条水渠,流经仓库旁的一段因掘土建仓而稍显宽些。引自钱塘江的水缓缓地穿村而过,滋养着吴家人民。 吴家大队在钱塘江对岸的长安沙上有2000多亩的水田,一年播种三季。通过吴家船埠头进村入仓的粮食,在季节更迭中变换着。小麦、大麦、油菜等作物,在温暖的春季收割。7月炎夏,进入“双抢”时期,早稻抢收和晚稻抢种忙地人们没有喘息的空闲。而到了晚稻的收割的季节,已是秋末冬初,与夏季抢收抢种的忙碌相比显得分外清闲,社员自然可以从容许多。 小麦籽抛入田中,上了头一遍泥后,农闲也就开始了。 冬日晴天,阳光正好。仓管员加仁麻子将一张破旧躺椅搬上粮仓间楼梯平台上,躺椅上缠着五颜六色的塑料编丝绳。加仁摊开四肢躺在椅子上。椅脚边放着一只乳白色的搪瓷茶缸,刚沏得茶,氤氲的水汽在茶缸口子弥漫。麻子这份四平八稳地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惬意,多少让依旧扛的农具下地的社员有些羡慕。 太阳绕过屋顶,将阳光毫无吝啬地投射在仁祥麻子的身上。麻子将脸转向太阳,满足地闭上了眼睛。一脸的麻子在阳光下也显得生动活跃。 仓顶的瓦片缝隙里,一只麻雀探出脑袋,向外面张望了一下,随即扑打翅膀落在粮仓边的电线上,昂首对着粮仓的方向“啾啾”地叫了几声。又一只麻雀飞了出来,落在电线上,转过脑袋用嘴一下一下地梳理羽毛。 麻雀的叫声似乎吵扰了加仁麻子,他睁开眼,斜瞄了一眼电线上的麻雀,不愠不恼。平日里的宿敌,竟能在冬日清晨和平共处,同享一方暖阳、一片蓝天。 80年代,改革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随着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农田包产到户,服务了社员十多年的粮仓以及它的储粮功能,也在集体农业的瓦解中谢幕,退出了时代的舞台。 因粮仓功能转换,村民将入仓口封堵,就利用闲置的粮仓卖化肥农药,使它发挥着余热。我的童年时光也与粮仓的悠然岁月合上了节拍。上小学时,放学回家,就会和几个小伙伴在粮仓玩上一会。在楼梯上,“打鬼子”“躲猫猫”是常玩的游戏。玩遍每个角落,蹿出几只惊慌失措的老鼠是我们见惯不怪的事情。但也会遇到令人心惊肉跳的紧急情况——一条大蛇昂首注视着你,信子吞吐呼哧有声。边大喊着“有蛇”,边慌忙退开。躲着的小伙伴总会被这叫声惊动,“哪里,哪里?”顺着手指的方向,只剩下一小截蛇尾巴,缓慢地消失在墙角洞里。小时候迷信乡里的一种说法,指过蛇的手指会烂掉。赶紧用牙将手指逐个咬一遍,悬着的心才安稳下来。仓库顶部的墙洞是麻雀的安乐窝,可望不可及的鸟蛋,留给我们满满的遗憾。 90年代初,我背起行囊,告别村子去外地求学。曾经朝夕相伴的粮仓,熟悉的一砖一瓦在脑海中逐渐模糊,更不清楚楼梯何时被拆除。两座粮仓如一对风烛残年的夫妻在风雨中相互守望。它们绕开时光,土黄色成了永恒的印记。 2013年,杭州市文物保护部门对吴家粮仓进行查勘并加以修缮。原来楼梯的位置竖立起了一个牌坊,牌匾上刻有‘吴家粮仓’四字,牌坊两边和仓库的夹角地带砌起了花坛。沉睡的粮仓被花草唤醒,生机再现。牌坊下,一条巷道用青色条砖铺就,通向水渠。 经过一翻整治,如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梳洗得耳目一新,显得整洁利落。 吴家粮仓是杭州近郊为数不多的传统型乡土式储粮方式的实物例证。触摸得到的沧桑岁月流露于型,时代特征静储于仓内。将粮仓连同这份记忆保留下去吧。在我们迟暮之年,我牵着你的手,让我们被斜阳拉长的身影投在仓库的墙面上,依然还能对你讲诉年少时的我曾在这里寻找快乐情景。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784e940a534de518964bcf84b9d528ea80c72f2c.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