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史与师道尊严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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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史与师道尊严随笔



文明史与师道尊严随笔

美国科幻电影《星际穿越》开篇就暗示了其文明内部冲突的主题。



关键在于,长久沉浸在乡土精神中的中国人,或许会比西方人有更加独到的土地观和探索观。毕竟,我们中国远渡他乡之人也并不见得比西方人少,但他们却依然在生活中强化着对“长江长城、黄山黄河”的眷恋。“土地”并没有被重洋区隔为一种空泛的、对应着落后文明生活方式的空泛符号,而成了更加清晰且沉重的生活尺度。

我们是否只有依循科学启蒙的进步主义路线抛弃掉对土地的信任?在中国人眼里,个体的科学探索与集体的共同生活之间,难道也有着《星际穿越》中表现出来的必然矛盾?看着电影中焚烧的农田及其背后不幸的人类命运,我想到的是中国科幻作家刘慈欣的名作《乡村教师》中渐渐衰败的中国西部村庄。看完美国电影后,我带着沉思回到家里,又读了刘慈欣的这篇小说—比起当初第一次读到它时,我读得更细、想得更多,也有了更多感动。

一位小人物的诉求拯救了太阳系,一个生命的终结换回亿万生命的延续,这不是偶然,而是文明之心互相映照的必然。刘慈欣就此以小说的方式创作了他的文明史。文明史不是实证主义史学,其要解决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的兴盛与衰亡,而是发现人类生活的本质逻辑和伦理。

文明史背后是文明哲学,是敢于承担本质问题的诗学意志,试图在完全反映生活现实的前提下,揭示一种最大范围的确定性原则,重新回馈生活。形而上学只属于少数人,而文明史属于全部有语言能力、能参与共鸣的人。《乡村教师》的核心词就是“共鸣”:封闭落后山村与至高文明共同体的共鸣,渺小教师个体与全体文明生物的共鸣,沧海一粟的地球与全宇宙的共鸣。


亚里士多德曾有古老判断:人的社会性一旦不复存在,就会变成神灵或野兽。如果说人成为神灵是一个乌托邦幻想,那么人成为孤独生活的野兽(“荒原狼”),则是一个接近生活现实的梦魇。野蛮是“一团散沙”的局面,是一切坚固的存在都分崩离析的场景,在这种历史环节里,“共鸣”不再可能。这也就是小说中的一个譬喻—在集体生活时代大派用场,却在市场逻辑侵袭下被村民肢解出售的拖拉机—所暗示的难题,也是知识启蒙与礼法教化所要共同面对的难题:分散的“杂多”如何统合为“整一”。

《乡村教师》的回应,是塑造教师这一“桥梁”或者说“文明中介人”的形象。“教师”这种身份象征的不仅仅是知识信息的传播,还是人类共同生活品质的精神保证。在小说当中,“教师”的职业在外星人那里并不存在,但却能够得到他们的礼赞。这样的叙事,会让人想起卢梭和列维-斯特劳斯的人类学。不同的是,这次是我们整个地球变成了被调查的对象:我们成了外星文明的“他者”。在这一反讽戏剧的营建之中,刘慈欣与卢梭一样,剥去了人类对自己身处文明进步序列终端的虚荣,试图彰显人类自然本真的可贵。刘慈欣笔下的教师,作为科学知识的传播者不是为了满足个体的安乐生活与求知而存在的,而是为了人之为人、体现着人类本质的“尊严”而存在的。在“乡村教师”身上,刘慈欣发现了中国人尊重知识背后的另一种逻辑,那就是对“师道尊严”的固有认信。

在汉语当中,“教”有着“上行下效”的含义:教师必然要在德性与技艺方面高于学生,否则他就不会是值得仿效的对象。“师”有“效”的含义(《玉篇》:“师,范也,教人以道者之称

也。”),还有“众”(《尔雅》),《春秋公羊传·桓公九年》:“京师者,大众也”的意思,同时也是一个军队编制(《说文解字》)。《易·师卦》中的“师”指的是军队,这个卦蕴含的哲学道理,就是如何率领、治理由许多人组成的政治共同体。“师”在这个意义上,就是作为整体叙事而非个体叙事的文明史得以发生和成长的动力提供者,是人类聚集并和谐共处的秩序建立者。这样的人首先是出众的、有知识追求志向的少数人,但他们同时又热爱自己所属的民众共同体,并时刻从整体发展的高度谋划众人的未来。进而,这样的人又是可敬重的,是一种“威仪”与“道”的体现。


回到《星际穿越》的遗留问题。在海洋文明的探索精神那里,共同体生活可能成为一种阻碍。在中国,个体探索与人民的安乐生活并不存在本质性的断裂。我们的知识人的典范、我们的“师道尊严”从一开始就解决了这一问题。相比《星际穿越》中在个体伦理当中获得解脱的现代科学家,发源于华夏文明的《乡村教师》之所以让人感动,就在于其唤醒了我们对于能够直接通达共同生活的“师”这种身位和“师道”这种文明框架的远古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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