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生于九三年的春天。到今年春天刚好十六周岁。十六周岁算不算儿童,我不知道,但是明儿在我们面前确实还是孩子。尽管他长得比我还高一些,可是一脸的稚气掩饰不了他还是孩子的事实。 周五,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想去盱眙铁山寺看看。顺道还要去老子山、明祖陵。明儿没有单独出过远门。我问,你跟爷爷商量了没有。明儿说,爷爷同意了。我说,那你就去吧。我要他出门小心点。他说,有盱眙的同学做向导。电话搁下来,我跟妻说,我们的明儿长大了。妻说十六了,该放手让他扑腾了。这二天,我一直想象着他背包旅行的样子。我知道那个同学,是当地有名的龙虾养殖大户的独生子。此刻他是不是坐在人家的桌边,手里剥着龙虾往口里送呢? 九六年,我离开单位南下谋生。那时明儿只有三周岁。此后年年六一儿童节,我都不在他的身边。作为父亲我没有参加过一次家长会,没有陪过他做过一次作业。我甚至没有教他唐诗和书法。想起这些,我就无限的愧疚。我欠了明儿一笔的弥补不了的亲情之债。 明儿小时候,常在太阳地里玩耍,皮肤晒得黝黑发亮。九七年夏天,父亲带明儿来浙江看我。当时,《台州日报》的洪锦芾总编刚好在座,他笑呵呵地说,是哪里的非洲大太阳晒出的小黑蛋啊!洪老是盐城人,他是用家乡方言说的。明儿听了就笑,洁白的牙、明亮的眼睛,象黑夜里的朗月。明儿从小就顽皮结实,与小孩打架的事也是有的。不管对手有多么强大,他从不畏惧的。这是我听家乡的老王说的。他亲眼看见明儿和三个小孩打架。所幸的是明儿没有吃亏。老王说,你家明明是个“雄子”。雄子是土话,是称雄称王的意思。听了老王的话,我几个晚上睡不着。我不知道明儿长大了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那时候,我父亲在家里开了个小店,夏天常有一些小孩在我家看电视。明儿坐在前面看,后面的凳子上、地上就坐着邻居家的小孩。孩子多,未免有些吵。明儿坐在前面头也不回,说:哪个讲话,自己打嘴!后面的一个小孩便轻批脸蛋,叭叭作声。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惊骇不已。这是我的明儿吗?我告诉他,待人要厚、要善,以后不许你这样。明儿说,我跟他们开玩笑的。这真是玩笑吗?我看看后面的几个小孩,嬉笑不已,似乎真的没有事。九○后矣,不可解也! 明儿很会团结人,他的身边总有一大批小孩。每天都有小孩找他,有男孩也有女孩。小的三岁,大的十八岁。都跑到我家门口问,大明在家吗?我父亲就开玩笑说,不在,出国访问去了。明明暑假来浙江期间,每天也有小朋友上门问,大明还没回来啊?无限想念的样子。 有一回,妻送他去幼儿园,途经一条街,街心恶犬挡道,妻胆小怕得要命。明儿见状说,妈,你怕呀?来,贴我里边走。说着就伸出小手护着母亲,眼神如炬,且用余光瞄着恶犬。终亦无事。那年明儿只有五岁。妻说,明儿骨子里有一股天生的英勇之气。 明儿在一天天长大,人高了、壮了,声音也变得日渐浑厚。好像在不经意间,明儿身高就一下子超过了他的表哥、同学。他肩膀更宽了,胸膛更厚实了。到去年冬天,身高已到了一米八。每次打电话,妻都问明儿,又长高了吧?明儿总是说,够了,不用长了,再高就碰门了。话语里透着知足和得意。每年春节贴挂廊对联,都是我上手,现在都是明儿去做,我在一旁指导就可以了。邻居井阿姨说,大明真不错,人长大了,事也会做了。平白的话语,我听了欢喜。 春节前,邻居有个叫志华的小伙子去相亲,硬拖着明儿去玩,结果不知何故,亲没有相成。志华的母亲就怪到了明儿头上。私下里跟儿子说,下次相亲不许带明明去。言下之意,是明儿抢了她儿子的风采。妻每提及此事,脸上都会流露出得意之色,看看咱儿子长的,越来越帅了。光帅有啥用,得有学问,有本事才行。我说。妻瞥瞥嘴,对我的言语表示不屑。 我难得和儿子在一起生活。每回相见时,儿子都呆在家里守着我们。他给我变小魔术玩,也玩点小男孩喜欢的小杂耍。他身上一点没有常年困坐一室的呆傻之气。他脸上永远有鲜活的微笑,让我看之不厌。他偶尔与我谈一些科学常识,常常表现出你懂什么那样的神气劲。 我对儿子说,爸爸不指望你将来大富大贵,爸爸只希望你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第一能自食其力,第二能恩及亲人,第三服务社会。我问明儿记住了没有。明儿默默点首,说,嗯,记住了。 我朋友给明儿称过骨,说命重五两一钱,属于“善不欺恶不怕”的那种人。命不可信,然斯世如此,骁勇之气尚可鼓也。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bbd3944b83d049649a66589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