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美的光辉——沈从文《边城》和莫言《蛙》比较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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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美的光辉

——沈从文《边城》和莫言《蛙》比较赏析

地球上自从有了人类,人性就随之自然产生。所谓人性,既指人所具有的正常的感情和理性,又指在一定的社会制度和一定的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人的本性。18世纪英国著名的政治家和文学家切斯特菲尔德伯爵,曾经说:“世上人的本性都是一样的,教育和习惯却使它们的表现形式不尽相同,因此,我们必须隔着各种外衣对它们加以认识。”诚然,人的本性,既有它自然属性的一面,也有它社会属性的一面。所以,我们分析人物的性格时,不能只看到它的自然属性,更要关注它的社会属性。也就是说,我们应该深入探究他们的经历和为人,全面了解他们所生活的环境和时代。 在沈从文先生看来:“一部伟大的作品,总是表现人性最真切的欲望。表现人性便是他创作的中心。中国第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先生,在他的《听取蛙声一片》一文中说:文学的精魂,还是要关注人的问题,关注人的痛苦,人的命运。而敏感问题,总是能最集中地表现出人的本性,总是更能让人物丰富立体。”所以,前苏联伟大的作家高尔基曾经提出“文学即人学”的观点,亦即文学是作者对人性和社会的诠释,他在社会的大背景下,用笔写下自己对人及人性的理解。由此看来,文学欣赏的主要对象就是人及人性。 沈从文先生追求一种“优美、健康,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神往于不受“近代文明”玷污更不受其拘牵的原始古朴的人性,痛心于现代传统美德受到破坏,到处充溢着物欲金钱主义的浅薄、庸俗和腐朽堕落的现实。故而,他的作品游离于当时的社会背景,以抒写自然的人性为题材,从而寄托作者对社会和人生的反思。他的作品“以其独到的思想认识和艺术表现形式,绘制了一部本世纪中国社会生活的恢宏画卷”。有人评论《边城》是“一颗千古不磨的珠玉”“田园诗的杰作”。在《边城》中,作者极力讴歌了传统文化中残留至今的美德,充满着对人性美和人情美的赞美以及对淳朴善良、诚实无欺的古风民众的回味与向往。

而莫言先生的长篇力作《蛙》,以从事妇产科工作五十多年的乡村女医生姑姑万心的人生经历为线索,用书信体的结构形式,用生动感人的细节和自我反省,展现了新中国六十年(19492009)波澜壮阔的“生育史”,揭露当下中国生育问题上的混乱现象,同时深刻剖析了以叙述人蝌蚪为代表的知识分子卑微、尴尬、纠结、矛盾的灵魂世界。新中国的“生育史”经历了两个不同的阶段,前三十年是鼓励生育阶段,后三十年是控制生育阶段。解放前,由于军阀混战、抗日战争、国内战争,大陆人口急剧减少,民不聊生。解放初,百废待兴,民生安定,需要一批又一批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正因如此,国家采取鼓励生育的政策。三十年后,大陆人口迅猛增加,已经超过六亿。新的问题产生了,人口多,底子薄,社会生产力不能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生活、文化生活的需要。对此国家只好采取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但是怎样实施这一基本国策?怎样有效地控制人口的增长?传宗接代的思想,男子是主要劳动力的思想,在广大农民心中已经根深蒂固,由此超生游击队屡见不鲜,生产娘子军层出不穷。所以扼杀人性,违反人权的事不断发生。社会矛盾日益尖锐,不断激化。国家政策亟需适度的调整和必要的改革。

沈先生的《边城》分别从翠翠与傩送朦胧美的爱情,老船夫与女儿、孙女


的亲情,老船夫、翠翠与邻里之间的友情等三个方面来展现作品的人性美。 依水而生,傍山成长,刚过豆蔻年华而又情窦初开的翠翠,对爱情的向往和追求充满着朦胧的美感。与二老的初次相见,就让翠翠“沉默了一个夜晚”甚至摆渡也不时想起遇见二老的场景,挂念着,如桨下的水流哗哗而动,“不见君子,忧心忡忡”;见到二老之后,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中怦然而动,又似“既见君子,我心则降”。在作者笔下,翠翠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山里女孩,她聪慧、美丽、纯朴、善良。傩送也是一个热情善良的乡下小伙,他勇敢、英俊、豪爽、勤劳。在这钟灵毓秀的僻远之地,两颗年轻的心靠拢了,他们按自己的标准选择了对方。作者正是通过这对青年男女唯美的爱情反映了人性之美。

在沈先生笔下,老船夫是中国古代劳苦大众的典型代表。他勤劳、善良、憨厚、朴实、忠于职守;他生活清贫,却从不贪心;他乐善好施,却从不索取。女儿为暴病身亡的士兵殉情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肩负起抚养外孙女的责任。着岁月的流逝,翠翠已出落成一个像她母亲一样的美丽少女,从此,老船夫又多了一层心事:替翠翠找一个如意郎君。遗憾的是,残酷的现实,让他带着万般无奈和无限愧疚悄然离开了人世。然而老船夫那种慈祥、善良、敦厚,凡事但求心安理得的良好品质却仿佛就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化身。从他身上我们感受到了中华民族原始而又古朴的人性之美。

面对风雨飘摇中丧亲失业、无依无靠的翠翠,船总顺顺强忍失子之痛,尽释前嫌,忙前忙后。就连城中养马兵也赶来帮忙,并重新担负起老船夫的责任,照看那失去了一切的翠翠。这就是湘西的风土人情。这就是诚挚朴实、互助互爱的边民的人性之美。

而莫先生的《蛙》却从人格的二重性出发,使人物具有多维度、立体感。小说的主人公是从业多年的妇产科医生。作者以现实生活中自己的姑姑为原型,通过自己对历史和现实的感悟,经过自己的艺术加工,塑造出叙述人蝌蚪的姑姑万心。小说的《后记》中写道:“我们高密东北乡数千名婴儿,都是在她的帮助下来到人间。当然也有为数不少的婴儿,在未见天日之前,夭折在她的手下。”作为产科医生,她的职责就是利用自己的技术和经验引导新生儿顺利地来到人间。这是造福人民,造福子孙,行善积德的伟大事业,自然会受到人民的尊敬和爱戴。但是她作为妇女主任,配备有计划生育专用船,还有计划生育干事,同时她又是一个计划生育政策的坚决拥护者、坚定执行者,她忠于职守、敬业爱岗,所有违背《婚姻法》,违犯《计划生育法》的妇女都必须接受她的管控而引产。这里她就自觉与不自觉地做了一些违背自己良心,泯灭人性的事。然而小说中也描述了姑姑在执行计划生育政策过程中,良心发现的事。比如在湍急的河流中,坐着计划生育专用船,带着几个计划生育干事,追赶超生夫妇陈鼻、王胆。途中,计生助手小狮子急中生智,故意掉进河里,从而让坐计生专用船的人,来救小狮子,延误他们追赶已经临产的超生妇女王胆的时间。当小狮子救上船后,计生船加足马力又赶上陈鼻夫妇乘用的木筏时,王胆已经开始生产了。其中写道:“船与木筏紧挨着时,姑姑一探身,伸出了一只手。陈鼻摸出一把刀子,凶神恶煞般的:把你的魔爪缩回去!姑姑平静地说:这不是魔爪,这是一只妇产科医生的手。”后来姑姑移动着沉重的身体,登上了木筏,给王胆接生。这样的塑造人物恰好揭示了人的本性。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小说中将叙述人蝌蚪也塑造得有血有肉,栩栩如生。蝌蚪曾经是一名部队


干部,现在的身份是一位剧作家,姑姑的侄子,五十多岁。蝌蚪的现任妻子是小狮子,曾是姑姑的助手,也是五十多岁。前任妻子是教体育的小学代课教师王仁美。王仁美为蝌蚪万小跑先生了一个女儿,蝌蚪的父母有些不满意,因为传宗接代的愿望没有实现,王仁美也顺从公公婆婆的意思,在万小跑回家探亲的时候,找熟人取掉了节育环,结果怀上了第二胎。可此事一直瞒着,没告诉当军官的丈夫。但有好事的“好心人”一封告密信告诉了部队领导,部队负责计划生育的杨主任督查此事。于是,和万小跑一同来到了高密东北乡老家,小跑为了自己在部队的“前途”,软磨硬泡逼迫王仁美到姑姑所在的计生站打掉孩子。结果,手术过程中,姑姑发现舅侄媳妇血型特别,站里没有配备的血浆,经全力抢救,还是没有保住王仁美的命。为了个人的前途命运,不惜以牺牲妻子的性命为代价。因此,叙述人受到了良心的谴责,余生时时刻刻都在忏悔、心痛。这就有力地揭露了广大知识分子卑劣、猥琐、窘迫、矛盾的心灵。 小说在《后记》中一针见血的指出:“农民们可以流动着生,偷着生,而富人和贪官们也以甘愿被罚款和‘包二奶’等方式,公然地,随意地超计划生育,满足他们传宗接代或继承亿万家产的愿望。大概只有那些工资微薄的小公务员,依然在遵守‘独生子女’政策,他们一是不敢拿饭碗冒险,二是负担不起在攀比中日益高升的教育费用,即便让他们生二胎也不敢生。”由此看来,小说要揭示的是那种建立在人性无法克服的弱点基础上的悲悯情怀。小说不仅描写别人留给自己的伤痕,而且描写自己留给别人的伤痕;不仅揭示别人心中的恶,而且袒露自我心中的恶;着力描写出人类不可克服的弱点和病态人格导致的悲惨命运。 综合起来分析,我们看到两位不同时代的作家都关注人性的特点。作家沈从文的《边城》主要从祖孙情、爱情、军民情、邻里情、朋友情、摆渡情、人物情等多方面构筑了一个人性美的理想王国。而作家莫言的《蛙》重点关注的是人物不可克服的人性弱点和病态人格导致的悲剧命运。鞭策和激励人们不断克服人性弱点,不断成就健全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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