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4.24 人性的突围 ——谈《良宵》中的人性光亮 小说《良宵》讲述了一个退休的京都名伶于麻湾村与一个身患艾滋病的儿童相遇,并善意相待,悉心照料,最后为了孩子放弃了名利外物,与孩子共同于山岗度过生命最后光阴的故事。小说细腻温暖,感人至深,于小故事中折射出对大情怀的关照。 一、 祛粉褪墨人间颜色 对于小说主人公身份的设定,作者颇具心思。 老太太无疑是位京都名伶,年轻时粉墨登台,红极一时,名利加身,为世俗所艳羡。然而一如李碧华在《霸王别姬》中写道的那样——“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诸位听得不少。那些情情义义,恩恩爱爱,卿卿我我,都瑰丽莫名。根本不是人间颜色。人间,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脸。”老人真实的人生景况实则是凄凉悲哀的,如同拨开繁花的枯井,褪尽红色的楹联,满载着辛酸与落寞。 小说中提到,老太太多年前就已经去世的丈夫和不停止压榨她的年过半百的儿子都是一个脾性——“暴躁、酗酒、打老婆”,故事最后儿子在邀请不成,无利可图的情况下,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句子更是血淋淋带着刺一般——“那你就死那儿吧!永远别回来!” “反正这辈子你的命比草还贱!有福也不会享!” 恶毒的话语洞穿了老人于世间一切名利繁华的虚无表象,打碎了所有对人情冷暖的无端向往,熔成一锅煎熬的汤,不断烹煮着一颗老迈疲倦的心。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戏是人生图景里奋斗进取的汗水映照,一如《花木兰》中巾帼英雄的慷慨英姿里,瞥得见年轻打拼时闯荡跳跃的心脏;戏是凄凉境遇里跌跌撞撞的悲哀共鸣,一如《春闺梦》里“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流离叹惋;戏是不如意现实折磨里美满爱情的幻想,一如《红拂夜奔》佳人名士的相知相许,只能是水中月,镜中花。戏中的繁华梦境、悲凉挽歌,映照了老人的一生,是其命运的镜子,亦为文字背后的隐喻,可见作者的构思之妙。 二、 良宵苦短一昔惊变 老人在无力经受儿子的折磨之后,实行了第一次突围——从城市到乡村。 这一次,不同于城市的灯红酒绿、浮躁不安,作者笔下的麻湾着实美得让人心动。无论是——“夜晚的村庄则属于植物:属于韭菜、属于樱桃、属于桃花、属于榆钱,属于一切静默生长着的神灵,所以那味道是甜的、是淡的、是凛的、是澈的,是悄然入心入肺的„„”还是那些“顶了绿苞芽的柳树”“酱色的七星瓢虫”…… 张楚朴素雅致的笔触勾画出的麻湾景况,无处不透着乡村独有的静谧、恬淡和清新。 在这样背景的铺设下,老人与孩子的相遇,更是在作者柔软的笔触下透出汩汩温情:相遇时孩子对老人的戒备;孩子半夜偷食后,老人出于善意一次又一次思量着营养、口味、新意为孩子精心准备的饭菜;以及两人由鹅产生的矛盾及其化解,和后面孩子善心的回馈,精致细节的刻画和巧妙构思的铺排让故事行云流水一般顺畅,将一老一小两人之间的心路变化写得细腻生动、跳脱纸上。故事中,当放下顾虑的两颗心无旁骛地坐在一起,伴着窗外的麻湾美好的夜色,细碎的虫鸣和轻盈的风声,共进晚餐的画面,构成了良宵的全部。仿佛那些细腻的情感漂浮着,会在夜里荡出涟漪。 然而,麻湾的乡土人情、事态变化都在暗流涌动中,预示着乡村图景的美好将会如水而逝。诚然,麻湾的淳朴风姿是美的,但美景只因诗性的灵魂而存在。现代化的巨浪铺天盖地,席卷着无数城外的田地,而它敏锐的触觉一旦接触到麻湾地底下那些意味着财富与发展的矿藏,那么一切宁静都势必成为过眼云烟。那些封锁在闭塞乡野间的人们,习惯了野草繁华,对乡村质朴的美好只能是视而不见。单纯而又浅陋的人们,如同那些热衷于细碎闲话、人后隐私的长舌村妇,只是为将迎来一个获得财富的机会而雀跃,对城市繁华的虚幻向往如同乌托邦一般,是整个乡村心中戒不掉的梦幻。于是,他们忙着签署一张张拆迁合同,同时扬着眉角嬉笑着——“我们巴不得搬到县城,当城里人呢。钱嘛,不是有赔偿款么?这世道,有了钱,啥都不用怕„„” 良宵易逝,乡村不再,作者在故事温暖脉络之后对麻湾的刻画,不仅凸显了老人对美的独特领悟,丰富着这样一位饱经岁月侵蚀的善良老人的诗性之心,更通过小村庄投射了一整个大世界。同时,一切都使得老人的最后一次人生突围成为必然。 三、 刘三姐的一声惊呼永远地结束了一间小屋子里温良如水的良宵,当孩子的身世被揭晓,这个如“流毒”一般的影子跨过界限侵入乡人的生活地界,出于对自我的保护、膨胀的私心,乡民只能将一个可怜的孩子无情轰出山岗之下人们自发圈起的屏障。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老人做出了她最后一次人生的突围。 “当孩子冰凉的小手紧攥住她榆树皮似的掌心时,老太太身上忽就有了气力,手脚在瞬息都热了起来。有那么片刻,老太太确信双腿其实就踏在棉花般洁净干燥的云朵里,每向上微微跨一小步,就离天空和星辰更近了半尺。”最终的一幕,老人竭力的向上攀爬,底下水波一般渐次扩大的围观人群仰着头。 这一次,不再是同一平面上不同地点的转换,而成了空间上不同层面的跨越,老人与孩子之间距离的缩短、与人群距离的增大,意味着两种精神的分割。那样一段空间的高度,不仅仅是物化具体的物理距离,更是现实残酷中冰冷人心与人性至善的距离,山岗与平地,仿佛教经典中的此岸与彼岸,是作者想要歌颂与追求的闪光的人性境界高度。 如果说苏东坡的突围是摆脱宦海沉浮、人生苦痛的乐观、洒脱与智慧,那么老人的突围则是人性中善意闪光之下对于心灵故乡的重新归属。 张楚曾说:“我希望将来——无论40岁、60岁或是80岁,都怀着一颗敏感的、脆弱的、歹毒的心,来赞美这个世界、这些恶光阴以及反复人性在刹那放射出来的光芒和美德。” 那样一双柔弱的手攀爬的时候,那些突兀的筋骨,老化的斑纹,苍苍的白发和两双眼睛的互相注视,这样一种脆弱而又奇异的生命姿态,仿佛是春天里茂盛的藤蔓,刺破黑暗和污秽,直刺向人心,留下震撼与滋润。 “使我们视而不见的光亮,对于我们就是黑暗。当我们清醒时,曙光才会破晓。来日方长,太阳只是颗启明星。” 这是梭罗的呼唤,亦是张楚讲述一个故事的感召,如果文字是药,那么这一剂“良宵”,当为现金世相中一位良方。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db76e734c6da50e2524de518964bcf84b9d52d1a.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