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子沟 萝卜山和唐家岭之间有一条深涧,狭长约四-五里,窄处两岸跨跳可过。涧内林木遮天蔽日,山泉溪流淙淙有声。随着涧口往里走,路径曲折逶迤,两边怪石嶙峋,峭壁之上,多有乱石探头探脑,摇摇欲坠。入涧不多远,路径便被腐叶和乱草淹没了,光线也暗淡下来,只觉冷气森森,头皮发紧,突兀一声鸱鸟的怪叫,使人顿生憷意,便就折道而回了。 这条幽深的有点瘆人的山涧,村人们叫做貔子沟。 儿时星期天或者放了假,常结伴到貔子沟周边割草牧羊,虽然对沟底深处好奇向往,却从未向纵深里去过。有时在沟岸上,几人撬动一块大石块,使劲推下沟去,“轰隆隆——哗啦啦——啦——啦——”响成一片,赶紧就得跑开几步——生怕沟里窜上一个“什么”来。 沟里能窜上个什么来? 一只红貔。护林员齐爷说的,虽然他也没见过那只红貔。 下雨天,晚饭后,大人们无别的事情吩咐,我们便总爱聚集到齐爷护林的小屋里,听他讲一些天上地上的趣事。他讲的最多的,就是那只红貔。 “千年黑,万年白,那只红貔啊——”齐爷端起铜杆铜锅翡翠嘴的长烟斗,吸了两口,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少说也有八百年了!” “啊!那么老了,难道它不会死吗?” “死?那东西活到这年数,就不会死了,它就是一个精灵了。” “它已经成精了,它会变人吗?变一个彤俊彤俊的大姑娘,嘿嘿嘿·······” “变人?那可不行。它还没有那么深的道侯,要想变成人形,它至少还得再修炼500年。” “啊!还得500年,那也太长了啊。” “是啊,那红貔也着急。所以呢,它就经常到乱葬岗去,捡一个死婴的小红帽、小肚兜,穿戴起来,对着行人学着人话‘我像个人吗?我像个人吗?’” “像!像——” “吓!千万不能这么说!”齐爷赶紧喝住了我们“不能说像,它这是在接人气呢。叫它接了人气去,它变成了人,你至少得大病一场,弄不好,小命就丢了!” 我们一齐噤了声,楞楞地望着齐爷。 齐爷定定地看着我们,“这时候,你就呸它一声——你像个驴球!” 齐爷咧开大嘴,露出满嘴黑黄的大牙,无声的笑了。我们也哈哈地笑起来。 “后来呢?” “那东西‘哇’地一声就溜走了,还哭哭啼啼念叨着‘完喽,完喽,500年修成个驴球球呜呜呜——” 我们都长长出一口气,多少替那东西感到惋惜。 “那——为什么不要它变成人呢?” 齐爷不紧不慢地重新装上一锅烟,将长烟杆夹在腿弯里,又从烟袋小兜里摸出火具,嚓嚓两下,燃着火绒,按在烟锅里,端起来吸着,眨巴了一会眼:“你想啊,它要变成人形,那得‘道侯’到了才成。所有不是人的东西要想变人,都得修满‘道侯’,功到自然成,这样它就是一个仙了,对人有好处;要是叫它借了人气变成人,它就只会祸害人!” 噢,我们好像明白了,扭头望望门外,一齐往七爷身边凑。 七爷嘿嘿笑着,摸摸我们的头:“不用怕,小子们,那东西尽管鬼精,还是斗不过人的,想着,一定不能叫它借了人气去!碰见了,就呸它一口——你像个驴球!” “哈哈哈哈哈······你像个驴球!你像个驴球!哈哈······” ··········· 又是多小年过去了,那只红貔是否修成了人形?或许早已迁徙他乡?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e5f05a5bdd88d0d233d46ae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