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衿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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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想 “喂，炮灰，你能打得过二哥吗？”香香开玩笑道。 炮灰斜眼向我看来，轻轻笑了，故作夸张，放慢语速地说：“乖乖，我哪打得过，二，哥，啊。开玩笑，二哥多牛逼啊。” 我就是香香称呼的“二哥”。炮灰的反应让我觉得无趣。 他只不过是不甘示弱，但又不确定真的能打过我，所以不想把话说死。于是，故意用一种能让别人打听出来是吹嘘的假话的语气，说他打不过我，这样他就不一定打不过我，我也不好说能不能打过他。 有些时候，人们说假话，往往更有底气。 接着，董事长也从教室里出来透透气。他是个死胖子，每天早上到学校，总是会告诉周围同学，他昨晚两点才睡，然后上午有一半的时间都趴在桌上睡觉。要是问他到两点干嘛，他会故作正经的告诉你：“当然是学习咯！”然后再狡黠一笑，来让别人清楚地意识到他刚才是故作正经。在这种时候，拙劣的谎言往往能让人更清楚事实。 而事实上到底学没学习，没人知道，我也不关心。他这样明显有两个原因，一是想告诉别人他很聪明，天天玩到深夜，也能保持不错的成绩。二是想骗骗自己，还没认真学习，就能有这样的成绩，要是认真起来，那还不得上天？！ 董事长一下趴到了正趴在栏杆上的炮灰身上，香香趴到董事长身上，我识相地趴到香香身上，四个人叠在一起，班主任老罗称之为叠罗汉，曾多次在班会上提醒男生这样做不雅观，后来他开始生气了，我们也就收敛点了，尽量不让他看到。但其实我觉得这没什么，那感觉就像一堆仓鼠瘫软的挤在一起，挤挤的，舒舒服服，浑浑噩噩。 我现在高三。从初中开始，我就总是喜欢细细揣摩别人行为表情，语气言辞背后的心理。高一的时候，就觉得我总是能看透每个人在做大多数事情时，心里的想法。而且，尤其享受在看透别人的不良心理或某种行为的黑暗本质之后，内心窃喜的感觉，或者说暗暗嘲讽的感觉。但到了高二末期，我又有了另一种感觉，有可能这次不能称之为感觉，就是觉得每个人都渐渐变得无趣，现实越来越不能让我提起精神。此外我还觉得我的各种感觉都仿佛在渐渐消失，无论快乐，悲伤，胆怯，自信，愤怒，忧愁„„等等一切，都在渐渐破碎，消失。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自己也在思考，却一直想不太明白，应该在某个根源上出现了错误，又或许整个世界都错了吧。 我们四人散开了，小黑也从教室里出来，一看到我，刚插进口袋里的双手迅速抽了出来，拱在胸前，想我逼来，就好像要硬奉承给我一团空气：“哦！乖！”其中“哦”带着很重的后吼音，“乖”几乎是轻声，这是他表达惊讶的口头禅。 “老二，说真的，这层楼！哦不！我们这边三层楼，你就是颜值最高水平！真的！就是这话！” 他嘴上这样说，我却觉得他比我帅的多，至少有高二的学妹曾说，我们班有三个男生巨帅，其中就有小黑，没有我。 我用他的语调，轻声说了句“哦，乖。”然后背过身去，架在栏杆上。 “你就朝对面一抬头。”说着，他扶了扶我的头“对！哦！乖！看见对面栏杆上趴的一排文科班女生了吗？我跟你讲！那些人无一例外，全都在看你！嘿！ 你看见了么，他们全被你的美貌所折服！倾城倾国！真的！” 我有点不耐烦，便转过身来，背靠栏杆。 “哎！害羞了！”我刚想说些什么，“行了！我懂，你低调！毕竟最帅的人应当有最帅的气质，要行事低调。我知道！” 几秒钟过去了，我没怎么理他，他黝黑的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有些褪色。“嘿，你最近怎么这么冷淡啊。心情不好？” “喂，你不会生气了吧。”他露出了那可以说是教科书般的无辜的神情，眼神里仿佛不含一丝杂质。 说实在的，我真的很讨厌有人问我“你不会生气了吧？”这样的话。给旁观者一种错觉，觉得这时候你不应该生气，要是生气了，反而显得易怒，同时这句话也表示了说话人本身无意为之。真是一句令人恶心的完美的开脱。不过幸好，一直以来，我只记得小黑会说这种话。 “没有。”我的语气很低落。之后慢慢转过身去，再次趴在栏杆上。虽然我已经记不清转了第几次身了，但在这种时候，这个简单的转身就是最好的回答。它可以让旁观者隐约看出你其实有点生气，但又会保持冷静，表现出自己包容的一面。这种时候，小黑要是再继续，便是他的不对。 趴在栏杆上仔细想了想，觉得我变成现在这样，说不定和小黑有些关系。 故事还得从另一个人讲起——丁丁。 高二分文理科，进入新班级，大多都是新面孔，小黑和丁丁的座位排在了一起。他俩熟的蛮快的，两三周就会打打闹闹，成天玩笑。小黑常常吹嘘丁丁学神，说他什么都好，什么都会，甚至说一些不切实际的成绩，好让我们明白那是吹嘘，虽然丁丁成绩确实也不差。 看小黑每天吹丁丁吹得花枝乱颤，我们也加入进来，想着也许会很好玩。渐渐地，从小黑，长毛，头哥，宇氏，董事长等人发展到了全班一半的男生，最后全班的人甚至老师都知道一点。丁丁被老师表扬，测试拿了不错的成绩，甚至上课回答一个简单的问题答对了，全班都会给出剧烈的反应“乖。仙哦！”“巨佬！”„„基本每次小黑反应最快，点燃全场。 起初丁丁会笑着慌忙辩解，样子蛮尴尬的，毕竟大家包括他自己也知道，他还没好到那程度。到后来，小黑刚有点反应，丁丁便狠狠得推他一下，有时候险些将小黑推下座位，但小黑依旧笑得花枝乱颤，这种时候，我们往往感叹的是丁丁对即将到来的一切的感应之快。再后来，丁丁几乎没什么反应了，好像也笑不出来了。但一直以来，小黑笑得都很开心，我们班的男班长和女班长对小黑很是着意，在周记里都写到过他。男班长说他很实在，有好吃的，别人只要伸手要，他一定会给。女班长说就喜欢听他笑，还说虽然他天天笑呵呵的，但心里还是很怕孤独的。她好像很喜欢和小黑说话，现在他俩关系好像还很暧昧。但一直以来，我都不懂他们是怎么把废话说的那么认真的，难道有人会天天早上一来就告诉大家自己怕或不怕孤独吗？ 虽然只坐了三个月就重调了座位，但吹嘘丁丁的习惯一直延续至今。丁丁后来也变得坦然了，我们称赞时，他会作无奈状，抬起双臂，压低指尖，说：“低调！”于是他有了个更范用的称号——学神。 小黑这家伙后来又盯上我，突然之间，一见到我就夸我帅，我曾经常常不甘 示弱，无论在学校，在QQ群，甚至是别人动态的评论区里，都会与他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吹嘘，唇枪舌剑。 “乖乖„„亚洲第一美男子我二哥！” “在你身边我甚至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太渺小了„„” “你就是光，你就是电，你的英俊，就是那天边最耀眼的太阳。” “你就是山，你就是海，你的英姿，就是这世间最美丽的风景。” “你的颜值拔高了生命的刻度。” “你的俊容拓展了生命的广度。” “倾国倾城是你颜值的最小分度。” “玉树临风是你俊容的最小量度。” “你的帅气超越了言语。” “那烦请您就此打住。。。” “不不不„„我无法掩饰我对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崇拜与激动。” “没完了是吧。。。” “是” “来啊！互相伤害啊！” “你超越我一千亿倍的颜值已给我造成一千亿点伤害。” “你那与真相相去了一千亿个天文数字的言论已对我造成了一千亿个天文数字的伤害！” 我甚至把个性签名改成了：“如果让我想容一个人帅的突破天际，我会说他不及你的万分之一。”以此示威小黑。 但后来，随着董事长等人的直接加入，我的激情却渐渐淡去，我开始对小黑的夸张言论不予理睬，甚至嗤之以鼻。仔细想想，类似的吹嘘，其实是小黑寻求安慰的一种表现，其根源是一种名为嫉妒的情感。嫉妒，是一种微妙的情感。举个例子，平时成绩和你差不多，甚至不如你的人考了年级前十，你会嫉妒，而常常考年级前十的人考了前十，你却不会嫉妒。小黑潜意识里觉得我不如他，然而在某些方面却和他持平，甚至更强，他便会借吹嘘这种方式，来营造一种我比他强是一种吹嘘出来的强，以求得慰藉。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方才趴在栏杆上的一帮行尸走肉们，陆续回了教室。仔细想想，最白净端正的还是炮灰，身材最匀称有活力的还数香香，最学神的毫无疑问是长毛„„这样一个个更值得吹嘘的人从身边走过，我却没在意。 在座位上坐定，我掏出了昨天特意从家里带来的小圆镜，藏在掌心，拖到面前。忽然，我看着这镜子，只是看着这镜子，没有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脸青春痘，脸上肥的流油的最后一排的学渣，就生出一种被骗了的感觉。但到底是谁在骗我呢？我忽然明白，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因小黑而起，那错的人一定不是小黑，或许是一个更隐蔽的人，一个我透过镜子都不能完全看透的人。 仔细想想，如果我周围的人都没有问题，整个世界都是真实的，那么骗子又会是谁呢？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29a018a50342a8956bec0975f46527d3240ca6bb.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