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美学研究之现状及发展趋势 中国的美学研究如何进一步发展?这是一个值得我们认真思考的问题。特别是二十一世纪就要到了。我提出以下五点看法。 第一点,要重新审视五十年代的那场美学大讨论。五十年代那场美学大讨论有它的积极作用,最大的积极作用是在社会上普及了美学,引起了社会大众特别是一些知识分子、大学生对美学的兴趣,这对美学的发展很有利。但是我认为那场讨论也有它消极的方面,而随著历史的发展,消极的方面越来越暴露出来,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这里至少有两个问题。一个问题就是在那次讨论中,大家普遍把美学问题归结为认识论的问题。审美活动其实不是一种认识活动。例如,这里有一株梅花,我欣赏这株梅花是一种体验,用中国人的话讲是一种“感兴”。“感兴”这个词我觉得非常好,就是西方讲的“体验”。用“感兴”这个词比用“美感”来得好,“美感”容易被人误解,因为美感的情感色彩是多种多样的。比如,我们看一朵花得到的美感,和看一出悲剧得到的美感是不一样的。我们念李煜的词,得到一种惆怅感,它也是美感,和看一朵花的美感也不一样。用“美感”这个词就容易被人理解为一种单纯的和谐感,愉悦感,而那种惆怅感、悲剧感就不被包括在里头。其实这些应该包括在里头,而用“感兴”这个词就可以。所以,“感兴”这个概念非常好,应该把它引到美学里头来。我们欣赏一株梅花,是一种体验、一种感兴,感受它的美;而不是去认识这株梅花,掌握它的规律,不是像植物学家所做的那样。五十年代的美学讨论就是把审美活动归结为认识活动,而把哲学上心和物的关简单地搬到美学里面,讨论美在物还是在心。当时,批判朱光潜就说他是唯心论,批评他不承认美的客观性,不承认美在物。蔡仪倒没有人批评他是唯心论,因为他主张美就是在物,但是有人批评他是机械唯物论。实际上这种讨论在理论上的意义并不大。 再一个问题是在那场讨论中形成了一种理论模式,就是把审美活动归结为物质生产实践活动,这就是在大陆学界影响很大的“自然人化”的观点。物质生产活动当然跟审美活动不能说没有关,因为整个社会都是以物质生产活动为基础,社会不搞物质生产就不能存在也不能发展。但不能因此就把一切文化活动、精神活动归结为物质生产活动;不能把审美活动等同于物质生产活动,这是两回事。审美活动是一种精神活动,审美活动当然要以物质生产活动作为基础,社会上一切活动都要以物质生产活动作为基础,但是却不能把它还原为物质生产活动。相反,审美活动是对物质生产活动的一种超越,是对个体生命感性存在的一种超越,一种精神的追求。 第二点,就是要从朱光潜接著讲。冯友兰先生有一种提法:“照著讲”和“接著讲”。冯先生曾说,搞哲学史的人就是“照著讲”。比方说朱熹是怎么讲的,作为一个哲学史家就要照著他讲,把他介绍给诸位;当然照著讲其中也有个人的解释。但做一个哲学家不能只是照著讲,还要接著讲。朱熹讲到那儿还要接下去讲,要有所发展,有所创新。时代不同了,不能老是重复朱熹那一套,不能限于照著讲。冯先生说,搞哲学、人文学科和搞自然科学不一样,自然科学不一定接著讲。比方讲物理学和数学可以讲最新的,不一定再讲过去的;但哲学一定要接著讲,不能抛开过去。我认为我们中国当代的美学,应该从朱光潜接著讲。我这里所讲的朱光潜是把他作为现代美学的代表人物来看待,所以也不只是指朱光潜一个人,宗白华、丰子恺等许多人都应该包括进去。朱光潜最有资格做中国现代美学的代表人物,他的成就是多方面的。朱光潜的美学,从西方美学来讲,是处在西方美学的主航道之上,他是继承西方美学这条路子;同时朱光潜对于中国传统哲学、艺术也有很深的研究。朱光潜有个孙子最近打电话给我,说他在家里发现朱光潜曾在1949年做过老子的研究,他把老子道德经的七种注本集在一起加以比照,做了校勘;并且从训诂、义理方面做了很多笔记。这说明朱光潜对中国传统的哲学下过很大的工夫。 朱光潜写过一本《诗论》,就是试图用西方的诗学理论来研究中国古代诗歌。他自己说,这是他最有创造性的一部著作。前面说过,五十年代整个美学讨论的框架有问题,局限在认识论的框架里。但即便是在这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2aefb7fb2b4ac850ad02de80d4d8d15abe2300d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