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境勘界者:活着的界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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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境勘界者:活着的界碑

作者:暂无

来源:《读报参考》 2014年第5



八年前,当高耸的中、老、越三国界碑在十层大山山顶立起来的时候,对于陈华标这些“中越陆地联合勘界第一组”的队员们来说,苦尽甘来的感觉实在太妙了。国境勘界队员,一个很少为人所知的群体。他们常年穿梭游走在深山老林中,啃馒头、喝凉水、带伤带病跋涉,只为了国界线上的那一块块界碑。每一块界碑的确立都包含着他们无数的汗水。《都市时报》记者文若愚的文章讲述了国境勘界者的真实生活。

“领土问题,死也不让一寸”

20021118日,陈华标牢牢记得这个日子。这天,中越陆地边界1号界碑在十层大山山脚下举行揭幕仪式。揭开盖在界碑上的红布只用了短短几秒,但这一揭意味深长,宣告着中越陆地边界云南段界碑勘定行动的开启。

从那一刻起,3年时间里,陈华标便成为中越陆地联合勘界第一小组的组长。当时他是江城县的外事办主任,他回忆,当被委派去做中越陆地边界内部勘定的任务时,心情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激动。

“你现在看到的1号、2号、3号界碑等,包括后面的至少十几个界碑所在的地方,以前都是没有路的。”陈华标指着电脑上的地形图,告诉记者。当年的一段实拍视频显示,通往1界碑的山路长满了比人高的野草,队员们披荆斩棘,在丛丛野草中艰难前行。

正午的太阳热辣辣的,格外刺眼。队员们喘着粗气,大汗淋漓,顾不得蚊虫叮咬,也顾不得锋利的野草割破了手臂,拿着地图、卫星定位仪等勘测工具,向丛林深处行进。饿了,就吃点随身带的馒头、腌菜。为了减轻负重,大家不会带太多的水,如果水喝完了,就只能在野外找水喝。“野外嘛,条件艰苦是当然的。”陈华标说,不管是来自县外办的成员,还是来自国家测绘局的同志,在那种地方,大家都一样。

陈华标负责的江城段中越边界勘定,国界线长67公里。3年时间里,队员们凭着自制的拐棍,艰难攀爬,走过地图上江城连接越南的每一个点。无论有路还是没路,不管地形多么复杂、环境多么艰苦,他们坚持一步一步用脚丈量着67公里长的这段国界。

不知多少次,陈华标曾久久地站在1号界碑前,心情复杂。他当年忙于筹备和参加1号界碑的揭幕仪式,没能及时赶回家看望身患重病的父亲,只在仪式结束后回家见了父亲最后一眼。当天晚上父亲就去世了,第二天他匆忙料理完后事,又马不停蹄赶回营地。

勘界组的成员们几乎都对自己的家庭有亏欠感。但每当回忆起勘界那段经历时,队员们无一例外都会说:“这是我这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日复一日,每天早上六七点出发,晚上十一二点结束勘测,这样的工作强度,对于勘界小组队员们来说,压力巨大。

“有时候,一个点不一定一次就找得准,可能要反复测好多次。”陈华标说,有些勘定点可能找一天才找到,找到后,再通过卫星定位仪等测绘仪器把数据测出来,然后再发回外交部进行确认。期间经常有可能对接不上,就只有第二天再重新找正确的点。“7号界碑,我们对接了4次才成功。”陈华标说,光那次就花了4天时间才确定了界碑的位置。


精确、精准,这是勘界队员们对这项工作的基本认识。“领土问题,就是死也不让一寸。”这是陈华标经常跟组员们说的。“能为国家做勘界工作,是我们的荣幸。”到今天,陈华标还经常跟参与勘界的组员们一起聚会,回忆当年往事。

说到谈判技巧,陈华标和组员们都还记得当初的谈判原则:“要坚持先易后难。也就是说,先把没有争议或者争议不大的界碑点勘定好。如果遇到争议大,一时半会儿谈不下来的,就先搁着,把后面的勘定好了再来慢慢谈,不能影响整体勘界工作。”

在勘界过程中,争议地区的谈判问题尤为棘手。有一次,陈华标和组员们发现越方在11界碑处人为改变水向,他们立即通知当时的越方组长及专家组到现场查勘。

类似的事情在勘界过程中发生过很多次。为了谈判成功,陈华标每天从野外回来,就拿着条约和地形图,和组员们一起研究各个争执点。他至今还保留着当初勘界时画的地形分析图、界碑位置草图以及条约附图。“吃透条约内容才能制定出多套应对方案,绝对不能让祖国的领土损失一分一毫。”

勘界结束后,在“云南段勘界记功嘉奖”评比中,陈华标获得二等功;第一勘界组被外交部评为“中越陆地勘界先进集体”。

一个山顶连接三国

江城县“一城连三国”,与老挝丰沙里省乌德县、越南滇边省勐念县相连,边境线长达183公里。位于十层大山山顶的三国0号界碑,正好是中国、越南、老挝三国的分界线。

十层大山,顾名思义,就是由十层重峦叠嶂的山峰一层一层叠加而成,十层山的主峰海拔1864米,0号界碑就矗立在最高峰的山顶。从山脚到达山顶,记者经历了“十里不同天”的景象;山上道路的崎岖,更是之前从未想到的。

0号界碑的形状不同于一般的两面界碑,而是个三棱立体柱。作为中方第一勘界组组长,陈华标当初为0号界碑的造型设计了3个方案。“第一种是标志碑,60米高,用钢材铸成;第二种是大型碑,高2米,用花岗岩砌成;第三种是小型碑,就和其他界碑一样,不超过2高。”

一座界碑分割三个国家,是中国乃至世界都少有的奇观。其实,全国“一县连三国”的并不是只有江城,但“一个山顶连三国”的,只有在江城才能见到。“这么特别的地方,如果不建一座有气势的界碑,那还有什么意义呢?”所以,陈华标最希望建的是标志碑。

方案上报后,外交部派专家组来到界碑所在地考察,因为山路崎岖,地势险峻,竖标志碑的方案被专家组给否定了。“他们说人都很难爬上去,运送钢材耗费的人力和物力太大了,而

且要赶时间把碑竖起来,所以标志碑不太现实。”回想起来,陈华标依然为第一套方案而遗憾。

2005410日,中、老、越三国代表聚集越南河内,商讨竖立界碑的事。“飞机上我一直在参赞旁边说我的三套方案,一直说到下飞机,他一句话都没说。”立标志碑的方案已经被专家组否定了,陈华标担心立大型界碑的方案也保不住。没想到,在三国界碑谈判会上,参赞提出让陈华标作为中方主谈。“他说你去谈吧,标志碑就别考虑了,谈大还是谈小,就看你的了。”这又一次出乎陈华标的意料。他没想到,如此重要的国家级谈判会居然会让自己去做中方主谈。


最终,他成功说服越方和老方在十层大山山顶竖立大型三国界碑的方案。2005627日,陈华标和越方以及老方代表实地确认碑面方向,所朝向为本国方向,72日完成竖碑工作,75日签署协议,立碑工作宣告完成。

国境线上的“活界碑”

外人或许不理解,为何一块小小的界碑有这般诱惑力,人们甘愿为之献出青春?对这个疑问,“界务员”张进军也解释不清,但他会用行动告诉你,界碑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尽管0号界碑位于十层大山的山顶,去一趟要花掉大半天的时间,但张进军时刻牢记自己的“界务员”身份。隔三岔五他就会上一次山顶,把界碑周围的落叶、游人留下的垃圾打扫得干干净净。不少江城人,甚至是离十层大山最近的曲水乡居民,很多人都从未上过山顶。但在张进军的印象里,爬上山顶的次数“数都数不清”。

“从0号界碑开始施工,我就不停地来回爬山顶了。”张进军家就在曲水乡,是一名普通边民。2005年竖碑工程进行时,由于山高路陡,无法使用车辆运送建材,陈华标找了周边的60多个边民,一边开路,一边运水泥上山。

“一袋水泥的价格是18块钱,50公斤,一个人一天只能背两袋上去。上午背一袋,到山顶就中午了。下山来再背一袋,上去就是傍晚了。你想想这山得多难爬。”陈华标回忆,当年出背一袋100块钱的价格,都很难请到人。

身高165的张进军看起来很瘦小,但说起当年背水泥上山,他算是能手。“他从来不偷懒,一趟趟地背,很吃得苦。”杨晓东回忆起来,啧啧称赞。

责任心强、做事认真踏实的作风,使张进军被人记住了。0号界碑立好后,他被聘为0界碑的“界务员”,成为一名不穿军装的边防卫士。

有些界务员不止负责一块界碑。张进军有一位叫李文华的同事,负责的是123号界碑。每次去界碑边境线巡视,李文华都会带上自己养的狗,“它比我还熟悉路,只要带它往那个方向走,它就知道要去界碑了”。风雨中、烈日下,只有这条小狗陪伴着李文华。他要察看界河水的情况,担心河流改道影响国界线走向;他要巡视周边领土,看树木是否遭到乱砍滥伐等。

3号界碑位于越南阿巴寨和中国曲水乡连接的龙富通道处。近几年,这里正在开发国家一类口岸,聚集了不少边民在此进行集贸活动。只要逢周三赶集天,3号界碑附近方圆一公里以内必定垃圾遍野,这可累坏了李文华。作为“碑长”,周边的卫生必须由他负责。几年来,李文华任劳任怨,即使每月只有100元的津贴,他对自己的工作依旧毫无怨言。

“今后如果再来这里,怎么找你?”采访结束时,记者问他。

这个曾当过兵的汉子呵呵一笑:“你就说,找‘看守国门的老兵’,就是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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