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勇说:“我相信,蒋蓝这个名字对绝大多数读者来说是陌生的„„在目前中国语境下,一个人的写作水准与他的影响力成反比,已经成了一条铁律”。 读完蒋蓝散文随笔集《思想存档》,我赞同祝勇的说法。作为执着文学理想构建的先锋散文家,蒋蓝注定不会大红大紫,但我同时认为这既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荣耀。正像祝勇说的蒋蓝肯定是当前中国一代散文写作人中不可或缺的人物,同样也是事实。他和于坚、周晓枫、王小妮、张锐锋、庞培、黑陶„„等一批人,正在构建或者说已部分构建起当前中国先锋散文的坚实基础。这些人隐忍、自信、执着、坚韧,他们的存在,使我想起俄罗斯诗人布罗茨基笔下的黑马:“我不记得比它更黑的物体/它的脚黑如乌煤/它黑得如同夜晚,如同空虚/周身黑咕隆咚,从 到尾„„它的双眼白光一闪,像手指一弹/那瞳孔更是令人畏惧„„它在我我中间寻找骑手”(吴笛译) 布罗茨基的《黑马》像一道比黑更黑的光,在漆黑中速行。黑马融进黑色,他在仰望同类,它在黑中寻找,但绝不苟且接受所谓同类。它在寻找的同时在选择,在期待碰撞的火光和在碰撞中融合。黑马是孤独的甚至是绝望的理想主义者。完美的理想和高贵的探索从来就是少数者的事业,但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不会因是少数和缺少理解而退缩,他们会前仆后继向前后左右各个方向进发,向开知的拓宽精神境界的疆域进发。 蒋蓝正是这样一匹黑马。 蒋蓝的文字根植在泥土里。他以底层的目光尖锐地注视着眼前晃动的事物和目光背后破粹的图景。他是一个热情洋溢的世态分析者,又是一个悲悯绝望的圣教徒。他拨开杂草掩埋的角落,相信会出现一条通往世界本源的小路,而这样的小路会在他的双手下诞生。从这个意义上说,蒋蓝又是一个末知的谛造者。这从他文章的标题就可以看出其探求之端倪。 我注意到蒋蓝文章的标题,不少标题的头颅是高仰而富于哲学隐喻的:《形而上的恐怖》、《阳光照透的萍果花》、《储满光的血槽》、《苦难是一种唑骨的慢》、《熄灭的马蹄》等。从源头开始,蒋蓝就将自己置身于没有退路的高循之地。他要从这高处迈步,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想过迈步,而是要从这高处纵身跃向悬崖的悬空。 然后在末知中这样的文字不期而至。 “来自黑色物质的光,总是以持续冷彻的照耀,进入我感觉的暗区。泪水最丰沛的时候,就是眼睛最能发现黑暗的时候。一片黑色的风景翩然而至,世界的原色呈露无余。最能够击溃一切颜色的喧嚣,黑,就是存在的本色”(《鲁迅的黑暗与博尔赫斯的黑暗》)。 也因对末知向往,蒋蓝文字的底色漆了一层难以言说的黑。他把黑色作为所有颜色的基础、支持和后盾。“黑暗不可能在自身之内获得照耀,但黑暗之外的世界对黑暗却无能为力”,“痛苦和黑暗不能为时代所理解,它就必然会异化,这是从理性主义走向当代哲学的一个关键的转折点,因为它使人明白,黑暗,尤其是人性的黑暗是不可逾越的。那么,从此来对抗黑暗,就成了自由思想胜利的可能。(《鲁迅的黑暗与博尔赫斯的黑暗》)” 虽如此,但蒋蓝并没有让人感觉得内心会因黑而冷,反而感觉到因黑的阔大而温暖渐来。只是他把这温暖捂得严实,像守护大风中晃动的灯盏,只为苦雨中的灵魂撑开一片澄清而愉悦的夜色而已。 “事实上,我发现旗帜飘荡得并不美丽。惨烈、破粹、狰狞,直到被更猛烈的风暴铰成碎屑!想以这些破屑将在天空流浪,直到成为看不见的齑粉,成为乞立马扎罗山巅那头僵硬的豹子花纹。想到这里,泪水就舒缓地涌上了我的面颊,一点声音都没有„„”(《信念的风旗》)读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只能沉默,想到布罗茨基笔下的黑马。 “停一停吧,你真美丽!”这是歌德笔下的浮士德临终前的呼喊。 当匆匆的脚步停下来,将失色的目光注视到蒋蓝的黑色、温暖、绝望、理想„„也是美丽的。 (2008/3/28青岛) (注:《思想存档》,蒋蓝著,2007年6月,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7037f81450e2524de5187ef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