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然《诗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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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然《诗式》 皎然《诗式》 《诗式》以十九字概括了诗体的分别,其中以“高”、“逸”为首,说明皎然论诗,上承钟嵘,反对雕绘,崇尚自然。诗要做到“高”、“逸”,诗人应该具有胸襟淡泊的气性,即所谓“天与其性,发言自高,未有作用”。但他同时又指出,崇尚自然并非“不假修饰,任其丑朴”,并非“不要苦思”。恰恰相反,取境之时必须“精思”。惟有“精思”,才能洞察对象的底蕴,然后形诸文字,“始见奇句”;“观其气貌,有似等闲”,好象“不思而得”。这就是“至丽而自然,至苦而无迹。” 《诗式》中论及的明势、诗有四不、诗有四探、诗有二要、诗有二废、诗有四离、诗有六迷、诗有六至、诗有七德诸条均是达到“高”、“逸”的方法,希望诗人能惨淡经营,出之自然。对于既成的作品,皎然认为“两重意已上,皆文外之旨”。这里接触到了诗歌的形象所包孕的客观意义的丰富性。他还认为高手之作,“但见情性,不睹文字,盖诣道之极也”。这就进一步说明,皎然已经意识到诗中的思想内容不是通过抽象的语言文字的直白,而是借助于形象的真实描写显现出来的。这些精到的艺术见解启迪了后来的司空图。 诗式卷一 序 夫诗者,众妙之华实,六经之菁英。虽非圣功,妙均于圣。彼天地日月,元化之渊奥,鬼神之微冥,精思一搜,万象不能藏其巧。其作用也,放意须险,定句须难,虽取由我衷,而得若神表。至如天真挺拔之句,与造化争衡,可以意冥,难以言状,非作者不能知也。洎西汉以来,文体四变,将恐风雅寖泯,辄欲商较以正其源。今从两汉以降,至于我唐,名篇丽句,凡若干人,命曰《诗式》,使无天机者坐致天机。若君子见之,庶几有益于诗教矣。 明势 高手述作,如登衡、巫,觌三湘、鄢、郢山川之盛,萦回盘礴,千变万态。文体开阖作用之势。或极天高峙,崒焉不群,气腾势飞,合沓相属。奇势在工。或修江耿耿,万里无波,欻出高深重复之状。奇势互发。古今逸格,皆造其极妙矣。 明作用 作者措意,虽有声律,不妨作用,如壶公瓢中,自有天地日月。时时抛针掷线,似断而复续,此为诗中之仙。拘忌之徒,非可企及矣。 【 “作用”是佛教术语。作用在佛学中代指思维活动,而在诗歌创作中指能动的、艰苦的、深奥的创造性思维。 皎然认为,浑然天成的诗歌境界必须通过至难至险的艺术创作思维活动来实现,这种艺术思维并不是拘泥于字句苦吟,而是要造成诗歌内在开阖动荡之势,“逸”正是作用运思中的自由和超越;作用与感兴不同,诗歌意境不是感兴的产物,而是作用的结果;皎然对诗歌史的描述也是以作用为线索来显现其演变轨迹的。】 明四声 乐章有宫商五音之说,不闻四声。近自周颙、刘绘流出,宫商畅于诗体,轻重低昂之节,韵合情高,此之未损文格。沈休文酷裁八病,碎用四声,故风雅殆尽。后之才子,天机不高,为沈生弊法所媚,懵然随流,溺而不返。 诗有四不 1 / 3 皎然《诗式》 气高而不怒,怒则失于风流;力劲而不露,露则伤于斤斧;情多而不暗,暗则蹶于拙钝;才赡而不疏,疏则损于筋脉。 诗有四深 气象氤氲,由深于体势;意度盘礴,由深于作用;用律不滞,由深于声对;用事不直,由深于义类。 诗有四离 虽有道情,而离深僻;虽用经史,而离书生;虽尚高逸,而离迂远;虽欲飞动,而离轻浮。 诗有六迷 以虚诞而为高古;以缓缦而为澹泞;以错用意而为独善;以诡怪而为新奇;以烂熟而为稳约;以气少力弱而为容易。 诗有六至 至险而不僻;至奇而不差;至丽而自然;至苦而无迹;至近而意远;至放而不迂;至难而状易。 诗有五格 不用事第一,作用事第二,直用事第三,有事无事第四,有事无事,情格俱下第五。 【不用事,即作诗不用典故。皎然以“不用事”为第一格,仍是发挥钟嵘论诗主旨。 “作用事”为第二格,是指运用了典故的诗。但据其自注这一格中还包括没有运用典故但立意不高的作品。 “直用事”,指用事直露,滥用典故。如同钟嵘批评的“殆同书钞”或“质木无文”。 “有事无事”,指诗有典故而无内容。 第五格“情格俱下”是指诗不但有用事而无内容,而且更无情性和品格。】 文章宗旨 评曰:康乐公早岁能文,性颖神彻。及通内典,心地更精。故所作诗,发皆造极,得非空王之道助邪?夫文章,天下之公器,安敢私焉?曩者尝与诸公论康乐为文,真于情性,尚于作用,不顾词彩,而风流自然。彼清景当中,天地秋色,诗之量也;庆云从风,舒卷万状,诗之变也。不然,何以得其格高、其气正、其体贞、其貌古、其词深、其才婉、其德宏、其调逸、其声谐哉?至如《述祖德》一章,《拟邺中》八首,《经庐陵王墓》、《临池上楼》,识度高明,盖诗中之日月也,安可扳援哉?惠休所评“谢诗如芙蓉出水”,斯言颇近矣。故能上蹑风骚,下超魏晋。建安制作,其椎轮乎? 【皎然论诗推重谢灵运,此处称谢诗“发皆造极”,“上蹑风骚,下超魏晋”,之所以达如此境界,乃因其诗“真于性情,尚于作用,不顾词采而风流自然”。 “真于性情”是皎然研究诗歌创作的基点。皎然重视“性情”在诗歌创作中的作用,《文镜秘府论》南卷引有皎然的一段话:“夫诗工创心,以情为地,以兴为经,然后清音韵其风律,丽句增其文彩” “性情”是诗歌之源,一切的艺术手段也只是为了抒写情性。因此,他论诗将“不用事”的“格情并高”之作尊为第一格,是诗之至也。在辩诗体十九字中就有诸如“高”、“逸”、“贞”、“忠”、“节”、“志”、“气”、“德”、“诫”、“闲”、“达”、“悲”、“怨”、“静”、“远”等十五字属于主体的思想情志性质。“放词正直曰贞”、“风情耿介曰气”、“情性疏野曰闲”,皆以人的禀性、德行描述诗歌的风格。】 取境 评曰:或云,诗不假修饰,任其丑朴。但风韵正,天真全,即名上等。予曰:不然,无盐阙容而有德,曷若文王太姒有容而有德乎?又云,不要苦思,苦思则丧自然之质。此亦不然。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取境之时,须至难至险,始见奇句。成篇之后,观其气貌,有似等闲不思而得,此高手也。有时意静神王,佳句纵横,若不可遏,宛如神助。不然,盖由先积精思,因神王而得乎? 2 / 3 皎然《诗式》 重意诗例 评曰:两重意已上,皆文外之旨。若遇高手如康乐公,览而察之,但见情性,不睹文字,盖诗道之极也。向使此道尊之于儒,则冠六经之首。贵之于道,则居众妙之门。精之于释,则彻空王之奥。但恐徒挥其斤而无其质,故伯牙所以叹息也。畴昔国朝协律郎吴兢与越僧玄监集秀句,二子天机素少,选又不精,多采浮浅之言,以诱蒙俗。特入瞽夫偷语之便,何异借贼兵而资盗粮,无益于诗教矣。 辨体有一十九字 评曰:夫诗人之思初发,取境偏高,则一首举体便高;取境偏逸,则一首举体便逸。才性等字亦然。体有所长,故各归功一字。偏高、偏逸之例,直于诗体、篇目、风貌不妨。一字之下,风律外彰,体德内蕴,如车之有毂,众辐归焉。其一十九字,括文章德体,风味尽矣,如《易》之有《彖辞》焉。今但注于前卷中,后卷不复备举。其比兴等六义,本乎情思,亦蕴乎十九字中,无复别出矣。 高。风韵朗畅曰高。逸。体格闲放曰逸。贞。放词正直曰贞。忠。临危不变曰忠。节。持操不改曰节。志。立性不改曰志。气。风情耿介曰气。情。缘景不尽曰情。思。气多含蓄曰思。德。词温而正曰德。诫。检束防闲曰诫。闲。情性疏野曰闲。达。心迹旷诞曰达。悲。伤甚曰悲。怨。词调凄切曰怨。意。立言盘泊曰意。力。体裁劲健曰力。静。非如松风不动,林狖未鸣,乃谓意中之静。远。非如渺渺望水,杳杳看山,乃谓意中之远。 3 / 3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c8e6354ea4c30c22590102020740be1e640ecc1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