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逍遥游》分析庄子的文学创作 “意出尘外,怪生笔端”,清代文学家刘熙载在他的《艺概·文概》中这样评价《庄子》的创作。在这本著作中,庄子为我们描绘出一个超凡脱俗、闻所未闻的世界,庄子的用笔极为传神,读到尽情处不仅拍手称快;庄子的思绪极为飘逸,令读者随其文字神游万里。《庄子》不仅仅是一部伟大的哲学著作,更是一部杰出的文学作品。历来人们对其思想的精髓深究不止,现在我将从文学创作的方面讲述《庄子》不一样的味道。 在走进这部瑰丽奇谲的巨著之前,先让我们探讨一下它的写作背景。 庄子是宋人,故里为宋国蒙邑,即今河南商丘东北,那么《庄子》自然是以宋国文化为背景产生的。《史记》中记载:“以微子开代殷后,国于宋”,因而宋国文化大多为遗留下来的殷商文化,因而它不同于重视礼乐与制度的周文化。首先,作为亡国之后,宋民有很浓的“遗民”思想,在表面上服从周王朝的统治,但是内心深处却埋藏着对周王朝的仇恨和抗拒,以及固守殷商文化的执着。“这便是异端思想和怪诞学说得以滋生的沃土腴壤”。在这种双重文化的影响下,庄子在文学创作中继承两种文化的优点:既继承了殷商文化重自然、好幻想、奇幻浪漫的文化思维,这是《庄子》书中对自然的崇尚、对万物的热爱和寓言故事的精神来源;另一方面,庄子也吸收了周文化关注现实、崇尚理性的传统,因而一部《庄子》无论如何神奇荒诞,始终都贯穿着对宇宙和人生的理性思考。 其次,据《战国策》、《左传》等记载,宋国水、火、虫、风各种自然灾害频繁,再加上宋国古老的文化传统并不为外人所认同,反而被认为迂腐滑稽,这对宋民的自尊心和自我认同是极大的打击。内忧外患、人祸天灾,使宋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在现实生活的压抑之下,无法在现实生活中实现理想与抱负,只能寻求精神世界的自我解脱。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下产生虚幻飘渺的思想。庄子正式在上述的文化背景中成长起来的,“天生的叛逆愤世使他走向逆反虚无,极端的苦闷压抑又使他追求至乐无忧,从而使庄子创造了一套完整的自由超旷的人生哲学,发出了惊世骇俗的奇谈怪论。”(刘生良《鹏翔无疆——<庄子>文学研究》) 最后,还得益于宋国特殊的地理文化环境。宋国不仅以殷商文化为根源,同时也是道家文化的根据地。在庄子之前,此地就聚集着众多道家的宗师。据《庄子》记载,老聃、南郭子綦等先后游学于此。如《齐物论》云:“南郭子綦隐机而坐”。春秋、战国时期,尚有墨翟等思想家出生于宋。庄子生于此、长于此因而也最能体现商宋文化的特色。 庄子思想的最高境界便是“逍遥”二字,因而《庄子》一书的首篇便是《逍遥游》,凡痴迷与庄子者无不醉心于《逍遥游》,司马迁、郭象、韩愈如此,近代的胡适、冯友兰、闻一多亦是如此。庄子的逍遥是写庄子的境界,后代醉心于此的人往往由于本身的见解、体验和心境的不同,对“逍遥境界”的含义常有着截然相反的解读,这种误解从向郭的《庄子》注开始,也是最有代表性的。尤其是对于文章中的意象,例如大鹏,是否为逍遥更是争论不休。 在《庄子·内篇·养生主第三》中,庄子曾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怠矣!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知识没有尽头,人应该顺其自然。在庄子看来人们若按各自片面的观点辩论,既无法得出最后的结论,也无法决定哪一面的是非。他在《齐物论》中曾说:“既使我与若辩矣,若胜我,我不若胜,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我胜若,若不吾胜、我果是也,我果非也邪?”另一方面,庄子认为是、非等观念都建立在个人有限的视域范围内,因而都是相对的。《齐物论》说:“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事物永远都是变化的,没有绝对的是非,一切都是相对的,这也是道哲学家思想的根本。冯友兰先生在《新原道》中说:“道家求最高知识及最高境界的方法是去知。去知的结果是无知。但这种无知是经过知得来的,并不是未有知以前的原始的无知。”因而知识是没有最终的“终极”的,但是追求理性和真理的过程便是“去知”的过程,便是自我提升的过程。 有如此的文化和地理背景,再加之庄子“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的精神境界,也无异于庄子会写出如《逍遥游》、《齐物论》、《秋水》等一篇篇奔放飘逸、神奇莫测的文章。下面以《逍遥游》为例,分析一下庄子文学作品的艺术特色。 首先,庄子文章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一个个光怪陆离、荒诞虚幻的意象,这也是《逍遥游》等文章晦涩难懂、使后人反复琢磨研究的原因之一。据学者统计,《庄子》一书中各类形象约有300个,除了老聃、南郭子綦等真实的历史人物之外,大部分都是根据神话传说改编加工过、或凭空捏造的圣人、得人、大人,还有一些拟人化的生物或非生物形象。在《逍遥游》一文中,便有鲲、鹏、蜩、学鸠、朝菌、蟪蛄、冥灵等拟人化并寄托庄子某种思想的生物,也有北冥、南冥、息、野马、六气、河汉、秕糠等非生物,也有彭祖、商汤、棘、宋荣子、列子、尧、许由、肩吾、接舆、惠子、魏王等历史人物。“鲲”、“鹏”、“蜩”、“学鸠”、“北冥”、“南冥”等意象源于现实生活,但却被作者赋予独特的行为方式和思想含义。如“鹏”,现实生活中的大鹏鸟在庄子笔下就成为“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神鸟,并让这之后的历代学者为其文学形象而痴迷。又如“北冥”“南冥”,翻译过来只是“北海”和“南海”之意,但并不是任何实际存在与地球上某一空间的海,它们都是庄子虚构出来的空间,是超越现实的存在。有趣的是,庄子常常将自己作为自己文章中的形象,根据需要任意变形,以文中意象之口述说自己的想法。如《逍遥游》中,有一段“肩吾问于连叔”,“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用肌肤若冰雪,不食五谷,乘云御龙的神人表达自己所向往的神人的生活。 其次,庄子最大的特点便是运用寓言,生动形象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很多故事短小精湛,脍炙人口,发展到最后形成现在妇孺皆知的成语,如望洋兴叹(《庄子·秋水》)、朝三暮四(《庄子·齐物论》)、鹏程万里和扶摇直上(《庄子·逍遥游》)、东施效颦(《庄子·天运》)、邯郸学步(《庄子·秋水》)、井底之蛙(《庄子·秋水》)、越俎代庖(《庄子·逍遥游》)等,这些故事或是用来阐释庄子的政治思想,或是揭示社会现实。这些故事演变来的成语在后世仍有很大的警示教育作用,故事短小而寓意深刻。另一方面,庄子的哲学思想大部分也是通过这些寓言故事体现的,用这样一种极为浪漫的方式表达自己对万事万物的认知,形象生动,但也因为其隐晦,后人对他真正的思想内涵莫衷一是。以《逍遥游》为例,文章开头关于鲲鹏的寓言,可见庄子对宇宙和人生的哲理性思考,而后又引出蜩与学鸠的对比,后面又有列子等人的出现,在惠子与庄子的论辩中也有“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和“大而不用”的寓言。正因为庄子是用寓言这种象征性的文体,因而一种意象可以有不同的象征对象,有人认为大鹏去留由心,是逍遥的,也有人认为大鹏有所凭借,是不逍遥的。“好文者资其辞,求道者意其妙,泊俗者遣其累,奸邪者济其欲”,不同背景不同心态的人读《庄子》都会有其对这些寓言和意象的特殊理解,因而从古至今的学者对“逍遥”的理解大不相同。 第四,辩对艺术,也是庄子政治思想表现的最主要的方式。无论是故事性的对辩还是论说性的对辩,无论是一问一答的对辩,还是多人对辩,都有其独特的哲学魅力和美学艺术。 在《逍遥游》一文中,就有惠子和庄子的二人论辩,庄子往往不直接回答,而是采用寓言故事,且用得恰如其分,充分表现了他的辩论才能。惠子说庄子其人、其言如一个虚空而且硕大的大葫芦,大而无用。庄子在辩驳时,不证明否定,也不一条条列举自己的优点,而是举了一个“不龟手之药”的故事:同样是一种药,有人拥有它,但终身困顿;有人拥有它,却被封王封侯。庄子用这故事来说明惠子只能用小而不能用大,与庄子的境界相差太远。庄子的这种辩论方式,不仅有趣而且可以有力地回击对方。庄子的论辩既充满趣味,又融入了诗情画意。如《逍遥游》中,庄子借用连叔的话描述神人及其生活:“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庄子富有诗人的想象力,他的文章有散文的飘逸,他的论辩又有论述文的严谨。其回归自然的生活理想,原本就是诗化了的人生。他寄情于自然,把自己与自然和“道”融合在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3daf4b8702d276a200292ea7.html